陆掸子的眼泪汹涌热烈，蕴含着怒火和悲伤。她的手臂颤抖，克制地握住元闻苦的肩膀。
“你还说你修的不是无情道！你就只渡你的苍生，你为什么不渡我？！”
元闻苦顺势抱住陆掸子，将她按在自己的肩头。“抱歉……”
“抱歉有个屁用！你为什么不看看我！为什么要再次抛弃我！”陆掸子恨得咬牙切齿：“我是不是该庆幸你没先斩后奏啊！？”
陆掸子的声音支离破碎，眼泪在光的映照下闪着细碎的光。
元闻苦站着不动，一下下抚摸陆掸子的背脊，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说话啊！”陆掸子抬头瞪他，通红的眼眶里盛满愤怒与绝望。
“你不是最擅长讲那些大道理吗？告诉我为什么必须是你？为什么非得去送死？”
陆掸子的质问在洞府里回荡，震得元闻苦耳膜发疼。
“你要尊重我的选择。”元闻苦轻声开口，尾音都在发颤。
“尊重你……然后失去你吗？！”陆掸子满脸泪痕，心痛得大喘气。
她因为了解元闻苦，所以理解元闻苦的选择，她太了解元闻苦，所以太知道自己没法留住他。
元闻苦低头看着陆掸子被泪水浸湿的脸庞，忽然俯身吻住了她颤抖的唇。
陆掸子的抗议被这个吻封在口中，化作一声呜咽。
元闻苦尝到了陆掸子眼泪的咸涩，混合着陆掸子身上醉人的桂花米酿气息，让他忍不住沉沦。
元闻苦加深这个吻，一只手捧住她的后脑，手指陷入她柔软的发丝。
有那么一瞬间，陆掸子似乎要推开他。
陆掸子的拳头抵在元闻苦的胸口，指甲隔着衣料陷入他的皮肤。
但很快，那抵抗变成了抓紧，陆掸子揪住元闻苦的衣襟，像是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将他拉得更近。
这个吻里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元闻苦用亲吻诉说着他的不舍，他的歉意，他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爱意。
陆掸子回吻得近乎凶狠，牙齿几次磕碰到他的唇，仿佛要将自己的愤怒、悲伤和无法割舍的感情全部灌注进这个吻中。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凌乱不堪。
陆掸子的唇因为激烈的亲吻而微微红肿，眼中怒火未消，却又掺杂着别的什么，某种元闻苦不忍直视的脆弱。
元闻苦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拂尘，你明白的，如果不彻底重写规则，一切都是徒劳。所以我必须去。”
陆掸子垂眸，她哭累了，轻轻抓住元闻苦的小指。
“可是你连洞房花烛都没有补给我。”
元闻苦愣了一下，好笑地摸了摸陆掸子的发顶。
“那我们举办结契大典好不好？”元闻苦环抱住陆掸子颤抖的身体，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笑容温柔。
陆掸子吸了吸鼻子，轻轻点了点头。
“还有……”陆掸子突然抬头，湿润的眼睛直视着元闻苦。“我不想看着你死。”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我不想再见证你惨烈的死亡。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元闻苦感到喉咙发紧：“可我需要你的力量。”
陆掸子自嘲一笑：“呵……我的力量居然只能送走你，却无法留住你。”
几日后。
万山林的黄昏总是带着薄雾，今日却格外晴朗。
天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冠，在铺满青苔的古老石阶上投下斑驳光影。
元闻苦站在镜前，指尖微颤地整理着大红色嫁衣的衣襟。
元闻苦嘴角微扬，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今日是他与陆掸子的结契大典，本该是人生至喜之时，可他心中却带着注定与至爱分离的悲苦。
远处传来编钟清越的声响，回荡在山谷之间。吉时将至。
万山林夏区中央的庞湖旁，早已聚集了庆贺的人群。
元闻苦踏着铺满花瓣的石径走来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他看见太和玄宗新鲜的血液们列队而立，看见万山林吸纳的新增力量，看见被陆掸子庇护的各个种族。
古树粗壮的枝干上缠满了红绸，树下设了一座简易却庄严的祭坛。
坛前站着主持仪式的元闻辛，她已不再虚弱，气色健康且富有生命力。
元闻辛牵着小小的陆谙世，朝元闻苦躬身行礼。
元闻苦站定在祭坛左侧，心跳如擂鼓。
忽然，编钟声转为悠扬的旋律，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
陆掸子来了。
她穿着朱红婚服，衣摆上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乌黑的长发盘成精致的发髻，只簪一支桂花枝发簪，素净中透着霸气。
最动人的是她的眼睛，眼尾一抹朱砂，眼中含着的情绪比春日的山泉还要清亮。
元闻苦看得呆了。
他们相识近百载，共历生死，他以为自己早已熟悉她每一种模样，可今日的拂尘依然让他呼吸凝滞。
陆掸子捧着红绸，自己一步步坚定地走向元闻苦。每走一步，地上的红绸就被她拉紧一分，元闻苦手指的绣球就颤一下。
陆掸子的眼中泪水积蓄，模糊了视线。可她还是一眼就望见了尽头处的元闻苦。
她带着灼灼的视线盯着眼前自己的道侣，眼里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元闻苦眉目含情，眼底映着跳动的烛光，正静静等待着陆掸子。
元闻苦穿嫁衣的样子，像雪地里泼了一盏胭脂。
大红的绸缎裹住他盈盈一握的腰身，金线绣的应龙自腰际盘旋而上，在烛火里粼粼地晃。
他向来白皙的肤色被红衣一衬，竟透出几分妖异的艳，唇上那点朱砂色，像是谁用指尖蘸了心头血点上去的。
风忽然大了，吹得元闻苦衣袂翻飞。那嫁衣红得刺目，仿佛下一刻就要烧起来，连着他这个人，一起焚成灰烬。
陆掸子耳边礼乐悠扬，可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更重。
终于，陆掸子抓住元闻苦手中的绣球，元闻苦一时没回过神，对上陆掸幽怨的视线。
元闻辛清了清嗓子，开始吟诵古老的祝词：“天地为证，万山为媒，今日两心相系，永结同心……”
仪式进行得庄重而简洁。
元闻苦和陆掸子交换了信物，他给她一枚雕刻着应龙纹的玉佩，她给他一块小小的自己。
当两人手腕相缠，被陆谙世用红绳系住时，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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