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心中涌起热流,这碗热酒比临江县义庄冷雨温暖太多。
隔壁桌哄笑,赵虎举着鱼骨头喊:“苏头儿别吓着小沈兄弟!
府城水浑,有本事就能捞真金白银!”
沈默低头扒饭,辣豆腐热气扑脸。
他发现苏战官服袖口磨得发亮,孙震腰带打着补丁,这些捕快虽粗糙,却比李铁匠实在,心中不禁涌起敬意。
暮色中,安平县城如鎏金匣子浮在江面。
码头灯火星星点点,倒映在江面上,宛如碎银。
那是北港特有的琉璃灯,为夜行商船指引方向。
“哟,小沈兄弟,发什么呆呢?” 赵虎粗嗓门传来。
这人腰间别着半旧雁翎刀,刀穗缠着龙江府衙红绸。
“船过了安平北港,就进龙江府地界了。
夜里风浪大,小心水匪!”
沈默转身,见三四个铁牌捕快围坐舱角啃炊饼。
周大叔朝他招手,含糊说道:“过来坐!
苏捕头和孙爷今晚核点文书,咱唠唠嗑。”
木桌上摆着半坛劣酒,依次传递。
沈默刚接过赵虎递来的陶碗,王三麻子捶着桌子大笑:“小沈兄弟在义庄徒手毙了杜九,那可是黑风山大当家,内壮境练家子!”
他撸起袖口,露出小臂三条刀疤,“哥哥我去年在府城缉私,被盐枭砍了三刀,到现在,一刮风下雨,胳膊还酸痛。”
“王哥谬赞了。” 沈默捧着酒碗谦逊一笑,“不过趁人之危,论拳脚功夫,我可比不上您这刀疤。”
众人哈哈大笑。
赵虎蒲扇大的手掌落下时,沈默肩头一沉,活像被黑风山滚石砸中的镖车,拍着沈默肩膀,碗里酒直晃:“别谦虚!
铁牌捕快里,从筋骨境熬到内壮境的没几个,你才十七岁,前途无量。”
他压低声音,扫向舱门,神色神秘,“不过到了府城,可得长心眼。
铜牌捕快背后都有人,就连总捕头苏爷……”
话没说完,船身猛地一震,船工焦急吆喝。
周大叔啐了口痰:“安平北港水贼最爱‘撞船计’,不过这漕帮船挂着三色灯,他们不敢放肆。”
他晃着酒坛,盯着沈默行囊,“听说你带了株阴灵芝?
在府城药庐能换百锭雪花银,要不要哥哥给你引见个靠谱药商?”
沈默心中一紧,面上镇定:“周叔说笑了,是临江县李郎中给的偏方,治风寒的。”
他低头抿酒,目光飘向舱角,那里堆着苏战要押解的朝廷文书,火漆印泛着暗红,像极了义庄里王猛胸前的血渍,莫名不安涌上心头。
酒过三巡,赵虎掏出骰子袋倒在桌上:“来几把?
赌注押下个月饷银,输的给哥哥们洗半个月臭袜子!”
骰子蹦跳,映着众人微醺面容。
骰子蹦跳声让他想起义庄那枚带血铜钱,指尖无意识在桌沿划出义庄棺木纹路 —— 那里嵌着半粒陈二娃坟前的碎石子,沈默想起陈二娃临终攥着的铜钱,笑着摇头:“不了,我怕污了各位哥哥手气。”
暮色浓稠,船过安平县城,沈默透过舷窗,望见岸上灯火通明的酒肆。
有人在二楼凭栏痛饮,酒壶摔碎声混着江风传来,与三日前义庄棺木上雨丝敲打声重叠。
他摸了摸腰间寒铁棘拳套,上头杜九毒血浸过的暗斑还在。
这时,赵虎醉醺醺哼起龙江府小调:“龙江水,浪滔滔,捕快刀,催人老……”
歌声悠悠,带着沧桑,在夜空中飘荡。
船尾安平北港消失在夜色,沈默走到船头。
江面上荧光藻闪烁,宛如散落星子。
他摸出锻筋培骨丹空瓶,瓶底褐色药粉在月光下醒目。
想起苏战说的 “府城捕快署每月例赏锻体丹”,他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空瓶,指尖摩挲着瓶身冰冷的触感,心中琢磨着,这府城的例赏丹药虽好,可往后的日子,自己能否在这复杂的府城站稳脚跟?
对未来的忐忑悄然涌上心头。
身后,苏捕头与孙震并肩走来。
苏捕头神色平常,眼中却藏着深意,开口道:“小沈,临江县周县令托我给你带个物件。”
言罢,朝孙震递了个眼色。
孙震掏出信封递给沈默:“周县令的心意,五百两银票,收好。”
沈默接过,触手温热,心中明白,这绝非单纯馈赠,而是投资。
在临江县,自己的拳脚功夫与办案能力 —— 沈家的人脉,想必让周县令看到潜力,如今送银票,定是盼他在府城有一番作为,以便日后照应。
沈默抬眼,与苏捕头对视,那目光里有对周县令此举的默认,也含着期许。
“多谢苏捕头,也替我谢过周县令。” 沈默郑重说道,将信封小心揣进怀里,手指下意识按了按。
江风拂来,凉意丝丝,却吹不散他满心复杂情绪,前路未知,这银票,既是助力,更是重压。
老船工唱起漕帮《夜渡歌》,粗哑嗓音混着桨声。
沈默望着前方越来越亮的灯火,腰间似又重了几分,那是责任,也是期望。
船如离弦之箭,顺着洛水与龙江交汇的水流,向东疾驰。
沈默站在船头,迎着风,望着两岸景色后退,安平县北港喧嚣远去,龙江府城轮廓愈发清晰,那里有未知挑战,也有他期待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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