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梦到了,和爹娘一起过年。父亲在书房中写对联,她在旁边研磨。娘亲正在和管家说话,商量要发放给穷人的米和钱。有一小半自己,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娘亲和管家的谈话不可能发生在父亲的书房里,而她也早已经不是那个小女孩了。但她想一直梦下去,就这样死在梦里。突然,咚地一声,这奇怪的声音不该出现在这个梦里。但转瞬,书房的门就开了。大哥哥刚从外面回来,给她带了一把野花。是了,那声音一定是大哥哥开门太急了。
“青岚。”“青岚。”两种不同的声音在叫青岚,但是青岚是谁啊?
“你要再不醒,我揪你头发了!”
“她可能已经昏迷了,要不然,先把她背出去再说?”
“好。我来背。”
出去?不,我不要出去。青岚说出了声,很微弱,“不要出去。不要。”
“她说话了。”
一阵熟悉的气息靠近,令她安心的气息。青岚伸手抓住了一块布料。“大哥哥,我抓住你了。”她睁开眼,看见周定用冰冷代替了原本的一丝笑意。而她的手,正抓着他的衣袖。这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啊。青岚赶紧撒手,坐起来。“抱歉。我刚刚在做梦。”她看了看周围,“暮霞,瓜瓜,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赶紧走,这阴风厉害。”
暮霞说:“我们想要那支神笔。”
“神笔?”青岚想了一下,才想起神笔是什么,也想起了胡飞的死。她从怀里掏出那一支早就被她遗忘的神笔。“给你。”
“啊?这么容易?”暮霞小心地接过去。神笔在她手里绽放出五彩光华。
“原来,你有陈家夫人的血脉。”青岚苦笑一下,也对啊,看似属于她的东西永远都不是真正属于她,永远都属于暮霞。
“什么意思?这是怎么了?”
“意思是,你是这支笔的真正主人。具体情况去问桃叶就好。你们走吧。”
“你要和我们一起走,母亲在外面等你。”
“外面?母亲来妖界了?”青岚急得一下子站起身,然后撑不住,又跌坐在石头上。“她怎么能来这里?你们全都下来了,谁在保护她?快带她回去。”
“你这么不放心,就跟我们一起出去啊。快走。娘说要带你回家。”
回家?我还回得去吗?那里还是我的家吗?我能做到看着他们时时亲睦而开心吗?我能做到看着他们天天恩爱而不嫉妒吗?我能看着大哥哥变成冰冷的周公子而不痛苦吗?青岚摇摇头,“不,我属于这里。帮我转告母亲,就当我已经死了,不用再记挂我。”
“属于哪里?这个破洞?”暮霞说,“算了,反正她现在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直接把她捆上背回去。”
“啊?”周定和瓜瓜都呆了。
青岚缓慢起身,深呼吸。用尽全力在他们三个脚底快速打开一道传送门,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传送到守卫亭那边。她看见了,母亲在传送门的另一边看着她。她流着泪,以最快的速度拆掉传送门。然后,她去了通往地面的洞口,编织一个传送门,封住洞。是啊,早就该这样做了,这样才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她又躺回大青石上,想再次回到梦里,可怎么也睡不着。在一片安静中,她听到了阴风在地底呼啸,还听到几声轻微的“啪”,那是毒蘑菇在绽开喷嘴,喷洒毒雾。还有一种以蘑菇为食的小飞虫,发出“翁啦翁啦”的声音。在这一大片有规律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个异样的声音。有人从洞口跳下,又被传出去,然后又跳下。一次,两次,三次,到底要试几次他们才会放弃呢?到第七次之后,没有动静了。
青岚的妖力已经被阴风摧毁得差不多,又连开两次传送门,还得维持第二个传送门,又坚持了一阵,她的妖力全部用尽,再也撑不住。封住洞口的传送门消失了。上面暂时没有动静,但没法确定暮霞会不会再来。青岚不想再见他们任何一个。所以她朝洞穴的深处走去,去往她从未去过的深处。
越往里走,离发光蘑菇越远,越昏暗。青岚勉强召唤出一团妖火来照亮。走了一段后,她连维持妖火的妖力都没有了,于是干脆摸着旁边的洞壁往前走。然后,一脚踩空,她掉进了急骤的阴风中。一开始,她不自觉惊叫了一声,又一想,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慢慢死和快点死的区别而已。阴风卷着她,旋转、冲撞,有时另外一股阴风会撞过来,有时她会撞到石壁上。她蜷缩成一团,闭上眼,不动,不反抗。
不知过了许久,她听见有声音在叫:“淑娴,淑娴,你在哪里?”是周定?但怎么可能?我又做梦了吗?她睁开眼。
周定用一把燃烧的刀连续劈砍,居然砍开了阴风,往前飞。但很快,又有其它阴风堵住他的路。他再砍。红色的火光越燃越烈。“淑娴,答应我一声。”
青岚突然想到了八岁那年,被陆成峰绑架时。大哥哥是不是也这样苦苦寻找我?唉,按他的脾气,不达目的是不会停止的。他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不是累死就是被阴风吸干力量再累死。“我在这里。”她想大喊,却只发出嘶哑的一小声。她聚起刚刚省下来的妖力,点燃一团妖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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