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突如其来的拐弯,车厢剧烈倾斜!
几乎同时,郁澜猛地侧身,抬臂,弓如满月!箭镞寒光隔着车帘缝隙笔直地对准了车身右后方那片骤然晃动的矮墙暗影!
陈伯的鞭子在空气里炸开一个尖厉的呼啸!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暗影里传来一声野猫受惊的尖利叫唤,一个黑影弓着背窜出墙根,消失在另一片黑暗中。
呼……郁澜吐出一口浊气,但眼神里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她并未收回箭矢,搭弦的右手反而捏得更紧了些。
当东方天际终于撕开一道微乎其微的灰白光带时,马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郁澜一把掀开车帘。高耸的营寨辕门如同沉睡的巨兽,在熹微的晨光中勾勒出森严的轮廓。
寨墙之上,旗幡猎猎。隔得老远,便能闻到风中隐隐的铁锈和汗水混合的味道,还有那种属于军阵的肃杀之气。
辕门口拒马尖刺的寒光刺痛了人眼。几十名顶盔掼甲、手持长枪的士兵分列两侧,一双双冰冷而警惕的眼睛如同审视的钉子,牢牢钉在了这辆大清早出现在荒野的马车身上。
没有通传的号角,没有客气的询问。
空气死寂,只有晨风吹过旌旗的呼啦声。一种无形的压力,如同钢铁般沉重地压了下来。
陈伯没有试图上前,只是沉默地将马车停在辕门外百步之地,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郁澜先一步跃下车,随即转身接应青橙。
青橙的双腿软了一下,几乎是摔下车来,郁澜稳稳地架住了她。
青橙的脚步踉跄着,像一步步朝着那敞开的辕门走去。
“庆王!庆王!!”青橙陡然爆发出一声嘶喊,带着冲撞肺腑的哭腔,猛地挣开郁澜的手,直接对着辕门内那道正大步走来的高大身影扑了过去。
“救我外祖母!救救她吧!”青橙的额头狠狠磕在地上,沾染了黄尘。
她抬起脸,泪水和泥尘糊了满脸,“她……她被人囚在永州城里了,就在裴戬手里!他是皇帝的人!舅舅您再不去,外祖母她就要没命了!她是您嫡亲的长姐啊!”
校场上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甲士的目光都聚焦在跪地哭嚎的青橙,和她身后沉默站立的郁澜身上。
那道玄甲身影终于清晰地走到了近前。身材魁伟,须发虽已染霜,但背脊挺直如标枪,脸上深刻的皱纹镌刻着边关风沙,周身气息沉凝浑厚,不怒自威。
正是西北枭雄庆王!
他鹰隼般的目光落在青橙沾满泥污的脸上,又掠过她身后风尘仆仆却眼神沉静的郁澜,眼中没有丝毫震动或焦急,只有一片深沉的冷意。
“哭?”庆王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低沉而饱含怨怼,“哭什么?嘉庆她落到今天这步,咎由自取!”
冰冷的话语如同铁鞭,狠狠抽在青橙身上,让她抬起的头愕然僵住。
庆王的目光越过青橙,似乎看到了更远的地方,深沉的恨意第一次如此鲜明地翻滚在他眼底:“自私!狠毒!只知争权,何曾念过骨肉亲情?本王几十年前就看得透透的了!”
“当年大洪灾,三州沦陷成泽国,朝廷只拨十船米,本王一封封血书告急,求她看在几十万灾民份上,从陛下内库里挪半条船粮,或是在御前求求情。可你外祖母她呢?”
庆王猛地踏前一步,“她守着那点‘宫规祖制’,怕担干系怕惹陛下不喜,一封轻飘飘的回书,‘朝廷自有法度’!哈哈!好一个法度!本王眼睁睁看着子民易子而食!饿殍千里!二十万条命啊!就填进了她那点不肯逾越的私心里!那血流成河的惨景,本王记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
青橙彻底呆住了,连哭泣都忘记了,只愣愣地看着。
庆王胸膛起伏:“如今?让本王救她?本王怕今日救下了这条中山狼,明日她为了在新主子面前表功,反手就把刀插进孤这傻弟弟的心窝!信她?不如信西北的豺狼知恩图报!”
青橙瘫软在地上,彻底绝望了。
郁澜一直沉默地立在几步之外,像一个被忽略的影子。
她脸色同样因长途跋涉而苍白,身上沾着泥点,但眼底深处,却燃着火焰。
直到此刻,她才一步上前,“王爷明鉴。我外祖母当年对错,阿澜不敢置喙。”
她微微一顿,目光坦然地迎上庆王投射过来的凌厉视线,“但阿澜斗胆一言:在景仁帝眼中,凉州庆王与永州嘉庆长公主,向来是一体同源。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长公主府若塌,下一个,便是凉州大营。”
“皇帝以裴戬为刀清算公主府,意不在区区宅邸人命,而是欲斩断西北权钱的一条臂膀。外祖母若就此了结,陛下下一个目标,必是令凉州大军孤立无援。届时,无论补给、军资、掣肘,王爷便会是那风烛中孤立无援的最后一支。景仁帝,可曾真正信过手握重兵的藩王?”
校场上连风声都静了下来。
庆王眼皮下的肌肉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他没有打断,那双鹰目里沉淀的冷硬似乎被这番话凿开了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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