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便作势要带着裴霖离开。
郁澜微微颔首:“夫人慢走,二小姐慢走。”
裴霖被母亲带着转身,忍不住又回头飞快地看了郁澜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愧疚、不安、恐惧……
郁澜看得分明,心中的疑窦更深。
裴霖的反常热情,绝对与那支突然出现的玉簪有关。
她知道了什么?或者说,她看见了什么?
然而,此刻郁澜发髻上已空无一物,裴霖的目光焦点显然也不是她的头顶。
这更说明问题。
裴霖的异常并非针对簪子本身,而是针对簪子背后所代表的那个人那件事!
就在裴家母女转身走向水榭方向的刹那,郁澜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前方不远处的走廊拐角阴影里,一道挺拔的身影一闪而过。
靛蓝色的棉布直裰,熟悉的轮廓,帽檐依旧压得很低。
是他!裴戬!他竟然没走,还在这里!
而且,他刚才分明是故意在那个位置短暂现身。
郁澜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他这是在示意她?还是在警告?
电光石火间,一个决定在郁澜心中形成。
与其被动猜疑,不如当面问个清楚。
她必须知道这支玉簪的来历,他潜入府中的目的,还有,裴霖的反常究竟意味着什么。
郁澜没有犹豫,趁着裴二夫人母女尚未走远且背对着她这个方向的瞬间,她提起裙摆,脚步无声却迅疾地朝着那个拐角走去。
身影没入阴影的瞬间,她压低了声音:
“世子,随我来。”
阴影中的身影似乎顿了一瞬,随即,沉稳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没有说话,默然应允。
彩云院近在眼前。
郁澜推开虚掩的院门,襄苎正守在廊下,看到自家小姐回来,刚想开口,目光触及郁澜身后那个男子,瞬间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凉气。
“襄苎,守着院门,任何人来都说我在更衣歇息,不得打扰。”
襄苎脸色发白,显然认出了裴戬的身份,她不敢多问一个字,用力点头,迅速退到院门口。
背对着房门,警惕地看向外面,身体绷得紧紧的。
郁澜径直推开自己的闺房门。
裴戬随后踏入,反手轻轻将门带上。
闺房内陈设雅致,带着少女特有的温馨气息。
窗边案几上摆着插着时令鲜花的天青釉梅瓶,临窗的竹榻铺着柔软的锦垫,角落的博古架上放着些精巧的玩物和书籍。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馨香。
郁澜走到妆台前,背对着裴戬,没有立刻说话。
她从铜镜的倒影里,清晰地看到裴戬进门后的举动。
他没有局促,目光极其自然地扫视过整个房间。
那眼神并非好奇的打量,更像是一种确认。
当他的视线掠过那张竹榻时,眸底似乎有某种极其隐晦的暗流极快地涌动了一下。
那目光停顿了极短暂的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走到竹榻旁,并未坐下,只是随意地倚靠在旁边的雕花木隔断上,姿态看似放松,挺拔的身躯却像一张引而不发的弓,充满了无声的张力。
微微侧着头,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他在等,等郁澜开口。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香炉里香灰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
郁澜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摊开手掌。
那支温润的白玉兰簪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在室内柔和的光线下,流转着清冷的光泽。
“世子,此物,该当何解?”
静默持续得太久,压得人喘不过气。
郁澜终究再次开了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凝固。
“端王世子,何苦?”她眼波微微一动,终于掠向那支玉簪,唇边噙着极冷的弧度,带着嘲弄,“当日拒婚,你我两清。是世子亲口所言,此簪不收便罢,各自安好。今日及笄之礼,强将这烫手山芋塞与我,又是何必?”
她话音落下,室内又静了一瞬。
裴戬的目光在她唇角的讥诮上停留片刻,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今日是你及笄礼。按照规矩礼制,该戴玉簪。”
他抬眼,视线与郁澜冰冷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尤其……”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眼波深沉。
郁澜眉尖蹙紧一丝,看着他,等他下文。
“尤其,坊间早有流传,若女子于婚前失贞,又无名份承托,而染指她的男子不出面担责,那么此女,便会被‘阴祟缠身’,一生难安,家宅不宁。”
每一个字落下,都像一块冰砸在郁澜的心坎上。
她的面色更冷几分,指尖悄然蜷紧,压在柔滑的锦缎衣料上。
“你我之事虽出意外,但我裴戬,做不出明知有损女子终身福祉而坐视不理之事。我不愿你往后余年,被这等无稽之谈生生拖累,落得凄凉不堪。”
“呵!”一声冷笑猛地从郁澜唇齿间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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