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你们要去哪里?”人群外突然传来一个男子低沉黯哑的声音,周家村村民回头一看,瞬间让开一条路,将他让了进来。
来人二十多岁,眼窝深陷,颧骨凸起,青灰色的胡茬爬满下颌,一看便是熬了几宿没有睡过好觉。
姜梨认出他便是那日在集市上打田菱的男子。
他眼珠泛着血丝,一步步走到田玲跟前,“晚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田菱紧紧抱着孩子,抿着唇,没有说话。
“星娘,你不要阿爹和祖母了?”周二郎眼睛发红,望着田菱怀中的女童,“你们不要走,阿爹答应你和阿娘,日后再也不赌了,阿爹一定好好对你和你阿娘,好不好?”
女童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可怜巴巴的望向田菱:“阿娘,星娘舍不得祖母,也舍不得阿爹!”
田菱的眼泪又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晚娘,我向你保证,日后再也不赌了。”周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举着右手声泪俱下对天起誓。“我发誓,日后好好耕种,农闲便进山打猎,让你和星娘过上好日子。”
他望着田菱,一字一句道:“若是违背此言,让我周二不得好死!”
田菱的眼泪越发汹涌。
她想起以前,每次进山回来,他总是一脸欣喜的将野栗子从怀中掏出来递到她手中;冬日夜晚,他会把烤熟的芋头掰成两半,将最软最面的那半塞进她手里。
可后来他学会了赌钱,便再也不是那个心里装着她和孩子的二郎了。
星娘见田菱哭,自己也哭了起来,“阿娘不要哭,曾外祖父说星娘不会死了,星娘会一直陪着阿娘。”
田继文听得心中凄恻,他苍老干瘦的手一把抓住田菱手腕,“菱儿别听他哄骗,赶紧跟我走。”
今日幸好有晏将军和姜大姑娘在,若是错过今日,以他之力,根本就不可能将田菱带出周家村。
田菱被祖父拉着机械迈了两步,周二郎跪在地上,撕心裂肺道:“晚娘,我们之前说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吗?”
田菱站住。
情意深浓之时,他们也曾说过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话。只是到了现在,再提这些话,只是徒增伤痛罢了。
她对周二郎那颗心已经彻底死了,如今她只想带着星娘好好活下去。
田菱只是稍微顿了顿,又狠下心抱着星娘跟着田继文往前面走去。
周陶氏见田菱铁了心离开,扯开声音急切道:“二郎,你倒是说话啊!晚娘走了,以后谁给咱们周家传宗接代?你忘了你爹临终前说的话了?”
见周二郎低着头无动于衷,她干枯的手指死死抠进泥土,声音高亢激动,“当年你和晚娘成亲时,全村人都喝了你们的喜酒,她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应和。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开始抹眼泪,不知是在叹周陶氏可怜,还是在感怀自己的命运。
田菱忽然觉得一阵眩晕,幸好星娘紧紧贴着她,用温热的体温熨着她冰凉的胸口,才让她有勇气往前面走。
周二郎听到周陶氏的话,脸上肌肉抽了抽。他忽然起身,就要去田菱手中抢星娘。
星娘被这骤然的举动吓得大哭起来。
就在此时,晏行手中玉笛一指,堪堪在距离周二郎眼前一寸停住。
白色的玉笛如水,带着彻骨的凉意。
四周鸦雀无声。
周二郎目光缓缓从玉笛往上移,对上一双黢黑幽深的眼。眼睛的主人很年轻,也很清隽,却浑身散发着瘆人的寒意。
“若是不想死,便走开一些。”晏行手腕微转,周二郎一绺头发便飘散下来。
人群中传来抽气声。
周陶氏连滚带爬扑过来,却被落英横棍拦住,“再敢乱动,就别怪我不客气!”
“爹……”星娘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周二郎浑身一颤。
“二郎,收手吧。”田菱声音沙哑,眼泪滴在星娘发顶,“你若还念着过去的情分,还知道星娘是你女儿,便给我们母女留条活路......“
周二郎怔怔望着田菱。
他知道,今日不管他愿不愿意,田菱都不可能留在周家了。他突然像被抽走了脊梁,抱着头缓缓蹲下身去。
晏行收起玉笛,冷冷扫视四周:“今日之事,谁要是再敢阻拦,就别怪我不客气。”他看向田菱,语气难得柔和:“田姑娘,走吧!”
姜梨冷冷看了抱头蹲在地上的周二郎一眼,大步走了过去。
若今日没有晏行,只是自己带着田大夫过来要人,定然不会这么顺利的将田菱带走。如今田菱离开了周家村,回到田大夫身边,不管怎样,对于这对祖孙来说,十八年的噩梦总算是结束了。
田菱抱着星娘上了马车。
但姜梨此时的心情却并不比田菱好到哪里去。
她沉默着走到车前,还没有踏上马凳,便看到晏行走了过来。
“姜姑娘可会骑马?”晏行负手立在车旁,玄色衣袍被风掀起一角,倒比平日多了些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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