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瞿精明坐在摇晃的轿子里,心头翻涌着不甘与怨毒。
“那小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竟能得此天大机缘?分明是坐享其成!莫非真有定数?”他阴鸷地想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轿厢内壁。
“管不了这许多!成道之机近在眼前,谁人不眼红?如今我已掘了他亲娘的坟,一把火烧了棺椁,看他还能缩头到几时!”
瞿精明本打算烧棺后回府静待鱼儿上钩,念头一转,却又“哦”了一声,仿佛记起什么要紧事。他撩开轿帘,对外沉声道:“改道,去林氏医堂。”
“是。”轿夫应声,轿子立刻拐了个方向。
约莫一刻钟后,轿子在“林氏医堂”朴素的招牌前稳稳落下。
瞿精明踏入门槛,目光扫过略显拥挤的堂内,嘴角扯出一个刻意的笑容,朗声道:“唷!林老!今日生意兴隆啊!”
他突兀的声音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正在百眼柜前抓药的林济生闻声,手猛地一顿,缓缓抽出。他转过身,将刚写好的药方轻轻压在柜台上,强压着心绪,对候诊的病人团团作揖,连连致歉,好言劝慰他们改日再来。
待最后一位病人带着疑惑离开,瞿精明才慢悠悠踱到堂中。
“林老,”他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刺骨的凉意,“这都过去好些时日了,我怎么还没听到那小子咽气的消息?莫不是林老您医术当真通神,连胡乱配的药也能妙手回春?”瞿精明尾音拖长,满是嘲讽。
林济生默默将大门掩上,转过身,脸上血色褪尽,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这…这可是伤天害理的事!老朽行医,只为悬壶济世,救命活人,岂能…岂能用来害人性命!”
“呵,好,好,好一个悬壶济世!”瞿精明一脸不屑,嗤笑道,“我懂,你们这些大夫,都爱把‘仁心’挂在嘴边。可话说回来,你们救治病人,难道就个个都能救活?就没有失手的时候?”瞿精明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钉在林济生脸上。
林济生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震,喉咙里挤出一声极轻的“啊”,脸上极力维持的镇定瞬间裂开一道缝隙,惊惶之色再也掩藏不住。
瞿精明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笑意更深,带着一种残忍的诱导:“难道不是么?就算你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总有回天乏术之时吧?这次,你就当是自己‘失手’了,又有何妨?旁人只会叹一声‘名医亦有失手时’,该找你瞧病的,一个也不会少!”瞿精明又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想想清楚,你那仁心的准则,能当饭吃么?就算能当饭吃,我一句话,就能掀翻你的饭碗。”
话音未落,便见瞿精明的头微微一侧。身后侍立如铁塔般的仆从立刻上前一步,将手中一直捧着的托盘“哐当”一声放在旁边的药柜上。盘上黄澄澄的金锭,在略显昏暗的堂内闪着冰冷的光。
瞿精明眯起那双精明的老眼,背着手朝门口踱了两步,头颅高昂,只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和一句斩钉截铁的最后通牒:
“两条路,你选!要么你动手,要么…就由我代劳!”
言毕,他不再多看一眼身后脸色惨白的林济生,一把拉开医堂大门,被一群手下拥簇着走出了医馆。
林济生佝偻着背,倚着冰冷的药柜,怔怔地望着那盘在昏暗堂内兀自闪着幽光的黄金,内心无比挣扎......
不多时,林济生七拐八拐来到了付家的农家小院,付安生的母亲张云芝闻声开门,一见是林济生,枯槁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丝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的希冀:“林老!您…您可算来了!快请屋里坐!”然而,她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林济生空荡荡的双手,那丝希冀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了一下,一丝不祥的阴霾悄然爬上心头。
林济生却哪里还有脸面踏进这门槛?只能有气无力地倚着斑驳的门框,声音沙哑干涩:“唉…张嫂子,事到如今,老朽…老朽已无颜面再登贵宅了…”
“林老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张云芝急忙道,声音里带着惶急与恳切,“您可是救了我儿一命的活菩萨啊!我们这破落小院,报恩无门,怎敢对恩人有半点怠慢?快请进来!”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仍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林济生痛苦地闭上眼,终是迈步进屋。他不敢看张云芝殷切的眼睛,只能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将瞿精明如何威逼利诱,要他用药毒死付安生以掩盖其子罪行、保全瞿家所谓“清誉”的歹毒图谋,一字一句,血淋淋地剖开在张云芝面前。
“为什么?!”张云芝听完,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积蓄已久的悲愤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歹毒心肠之人!我儿安生,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侥幸没死,成了活口证,便要遭这灭顶之灾?”她凄厉的哭喊声在狭小的屋内回荡,字字泣血,“他瞿家在这藏仙谷仗着京里有个当官的远亲瞿亶,横行霸道,鱼肉乡里!明明是自家门风败坏,子弟如同豺狼,却要怪私塾先生教不好!街坊邻里畏其权势,只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如今竟要生生夺人性命!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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