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愣了一下,随即觉得贾雨村不过是无奈之下,故作镇定。
你有啥可掰扯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从律法的角度说封新不该死,但从人情角度,你草菅人命,仗势欺人是跑不了的。
所以知县胸有成竹:“封肃,此事的来龙去脉,你要如实招来!若有半句谎言,本官容得你,只怕贾大人也容不得你!
贾大人手中有京营官兵,若是一怒之下下令杀你,只怕本官这几个捕快,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封肃作为封家庄有根基之人,与知县也算相熟。见知县明显有偏向自己之意,顿时嚎啕大哭,悲不自胜。
“太爷!这贾雨村大人本与我家有旧,又有官身,小人是知礼之人,怎敢上门闹事儿呢?
实在是他夫人仗势欺人,欺辱小人,小人家中子侄年轻气盛,不堪受辱,双方才有所争执啊!”
知县怒道:“胡说,贾大人乃读书人,其夫人岂会不如你一个乡野村夫知理?可知是胡说!”
封肃连忙喊冤:“大人有所不知,这娇杏夫人,本是小女的丫鬟。当初贾大人当知县时纳为妾室的。
后来贾大人正妻病故,这才扶正了的。娇杏夫人在我家呆过许多时日,小人却知道她并非知书达理之人!”
娇杏气得满脸通红,知县偷瞄着贾雨村,只盼他一怒之下,给夫人撑腰,拳打脚踢封肃一番。
若是能大怒之下,拳脚重一些,打封肃个生活不能自理,或是一刀砍死,那就太酷了!
那样自己能保证,明天姑苏城头条标题就会是:震惊!高官为夫人撑腰,因琐事打死父子二人!
可惜贾雨村云淡风轻,并无发怒之意,还冲娇杏笑着摇摇头,示意她沉住气。
知县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既然娇杏夫人与你家有宾主之谊,理当亲近,何以发生冲突呢?”
封肃悲痛地指着封氏:“只因女婿出家,小女成了寡妇。本庄庞员外托人说媒,愿意娶为续弦。
小人收了聘礼,应允了这门婚事。谁料小女平时受娇杏夫人蛊惑,不守妇道,大喜之日落跑!
小人带家人前往贾府讨人,娇杏夫人仗势欺人,不但不肯归还小女,反而还破口大骂!
小人再三哀告,娇杏夫人只是一味蛮横,还打开院门,叫嚣说谁敢进去一步,就让贾大人杀了谁!
小人之子封新,眼看吉时已到,迫不得已,进院去拉小女,并未敢冲撞娇杏夫人。
结果贾大人带人赶到,不由分说动手行凶。我儿子不知其真假,带子侄抵抗,谁知真的被砍了脑袋呀!”
封肃越说越激动,说道后面时再次哭嚎起来。百姓议论纷纷,都觉得贾府确实过分了。
娇杏气得大叫:“胡说!分明是你们翻墙进院,撞开院门,却说是我打开的院门!”
知县见民心可用,心中暗喜,脸上却一副为难的表情。
“娇杏夫人,这院门是如何打开的,双方各执一词,却也无人能作证,似乎可以暂且不论。
女子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女子愿不愿意。封氏婚期落跑,就是给家里丢人,乃是不孝。
大康以孝治天下,夫人你收留不孝之女,不顾礼法,拖延吉时,本身就已有仗势欺人之嫌。”
娇杏怒道:“封夫人乃我旧主,如同我母,我以孝事之,有何不妥?岂有见母亲危难而袖手旁观之理?”
知县被娇杏噎得一愣,他没想到一个丫鬟出身的女子,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不由得看了贾雨村一眼。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但知县毕竟是饱读诗书之人,岂会被娇杏难住,当即微微一笑:“娇杏夫人此言差矣。
你与封氏只是情同母女,并非真正的母女;而封氏却真的是封肃的女儿,两者亲疏有别。
故而你对封氏之孝只在情理上,封氏对封肃的不孝却在法理上。岂能以小欺大,以假盖真?”
这番话是很讲理的,毕竟娇杏已经不是封氏的丫鬟了,与封氏没有实际上的人身关系。
以感情的理由,去干涉封家家事,从法理上肯定是说不过去的,堂下百姓也都频频点头,表示同意。
娇杏毕竟没念过书,虽然聪慧伶俐,在讲理上却不是知县的对手。
而且众所周知,女人是不擅长讲理的,只擅长不讲理。男人却都很擅长讲理,能把不讲理也讲出理来。
所以娇杏把目光投向贾雨村,却发现贾雨村正在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忍不住脸上一红——那目光真的比老爷原来温暖得多啊。
贾雨村缓缓开口道:“知县大人既然肯讲理,那就很好。请问知县大人,封氏有何不孝之处?”
知县笑道:“刚才下官已经说过,女子婚嫁,父母之命,封氏逃婚,有辱门风,自是不孝。”
贾雨村摇头道:“大人难道没听过:初嫁从父母,再嫁自由身?连王婆和西门庆都懂的道理,你不懂?”
知县愣了一下,眼珠一转:“大人所言,固也有理。然再嫁自由身指的却是指寡妇自有家业,再嫁可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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