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气氛森严。县令高坐,面沉如水。两旁衙役手持水火棍,低喝“威武”,声震屋瓦。那婆子和算命先生早已没了集市上的嚣张,抖如筛糠,却仍试图狡辩。
“青天大老爷明鉴啊!”婆子哭天抢地,“小妇人只是好心介绍个差事,是那妇人自家活不下去,自愿卖女!契书在此,白纸黑字……”
算命先生也磕头如捣蒜:“小人只是据实算命,说那女娃命格奇异,需寻贵人,何错之有?至于她们如何理解,与小人无关啊!这小丫头片子血口喷人!”
县令皱眉,目光扫过跪在地上、吓得几乎瘫软的母亲和紧紧搂着妹妹的梁小四。母亲早已六神无主,只会哭泣,话都说不完整。形势似乎对人贩子一方有利。
就在县令即将开口质疑梁小四先前指证时,梁小四轻轻放开了五妹,向前跪爬半步,对着县令磕了一个头,声音依旧带着孩童的稚气,却清晰稳定,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县尊大老爷,”她抬起头,目光毫不躲闪地迎向县令审视的眼神,“民女有几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这二人?”
县令被她这不合年纪的镇定勾起一丝兴趣,微微颔首:“准。”
梁小四转向那婆子,声音不大却字字戳心:“嬷嬷,你口口声声说是介绍去镇上大户人家做伴读。请问是哪一户高门大户?老爷姓甚名谁?府上门匾何字?伴读的是哪位小姐?每日需做些什么?是习字还是绣花?月钱几何?何时可归家探亲?”
一连串问题如同子弹,又快又急,全是细节。那婆子顿时卡壳,眼神慌乱地飘忽:“是…是镇东头的张员外家…不对,是李…小姐自然是…”她支支吾吾,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像样的谎。
梁小四不等她编圆,立刻转向算命先生,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好奇”:“算命先生,您铁口直断,说民女‘不在五行中’,‘命带异数’。请问这异数是吉是凶?具体应在何事?何时显现?您既看出需‘贵人扶持’,那贵人方位在哪?年纪几何?是男是女?您这般灵验,为何算不到自己今日有此一劫?”
算命先生被她问得脸色煞白,汗如雨下,嘴唇哆嗦着:“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是不敢泄露,还是根本胡说八道?”梁小四声音陡然锐利,“您与这婆子一唱一和,她刚劝我娘卖妹,您就在那边点头示意!若非早有勾结,为何如此默契?官差大叔从您摊下搜出的空白契书和迷药又作何解释?!难道您算命还需这些物件?!”
她句句紧逼,逻辑缜密,直指要害,完全不像个孩童。不仅那两人被问得哑口无言,连堂上的县令和周围的衙役都听得一愣一愣,心中那杆秤早已倾斜。
梁小四再次转向县令,重重磕头:“县尊大老爷明察!他们根本说不出雇主详情,算命之言更是虚无缥缈、无法验证的空话!唯有搜出的契书和迷药是铁证!他们就是利用我娘不识字、家贫心急,以‘伴读’‘美食’为诱饵,行拐卖之实!若非民女侥幸识得几个字,看出契书陷阱,我妹妹此刻早已不知被卖往何处,是生是死!求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也为可能已被他们所害的其他孩子做主!”
她的话掷地有声,既点明了案件性质,又引发了在场众人对拐卖孩子的共愤。
县令听完,心中已然明了。他惊异于这小女孩的超常胆识和口才,但更愤怒于拐子竟在自己辖地如此猖獗。惊堂木猛地一拍!
“好两个刁滑的恶徒!人证物证俱在,还敢巧言令色!这小女孩所言句句在理,尔等还有何话说?!”
官差适时将搜出的物证呈上。看到那些空白契书和药粉,两人彻底瘫软下去,磕头认罪,只求饶命。
最终,县令当堂判决:婆子与算命先生系拐卖人口团伙,罪证确凿,判杖刑一百,流放三千里,家产抄没充公。并对络腮胡官差下令:“给本官仔细查!务必揪出他们还有无同党!”
案件了结,母亲如同虚脱般搂着两个女儿,对县令千恩万谢。梁小四也再次磕头,表现得感激涕零,完美掩饰了方才公堂上的锋芒。
然而,她们并未注意到,公堂外围观的人群中,一双阴沉的眼睛始终盯着梁小四。正是牛家村的三叔——牛老三。他今日恰好来镇上办事,撞见了这全场公审。
牛老三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偷鸡摸狗,欺软怕硬,且心胸狭窄。他原本就看不起梁家这几个外来户的孤儿寡母,偶尔还会去蹭点便宜、嘴上欺负几句。
此刻,他看着梁小四,心里却翻江倒海,惊疑不定。这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那还是在公堂上跟人贩子对峙、句句抢白、差点把县太爷都绕进去的狠角色?这哪是那个唯唯诺诺、病病殃殃的四娘?
一种强烈的不安和厌恶感攫住了牛老三。他不懂什么大道理,只觉得这丫头邪性得很,根本不像个正常孩子。今天她能搅黄人贩子的好事,还把官差使得团团转,明天会不会就碍了他的事?村里多了这么个牙尖嘴利、胆大包天的“祸害”,以后还能有安生日子?万一她知道了自己以前偷偷摸过她家晾的干粮、甚至动过她家那点薄田的心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