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来时的悄无声息不同,文公公走时可谓是大张旗鼓,乘坐的是平日里苏绣在海上巡航的座船,且是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文公公穿上了紫色官袍,身佩金鱼袋,腰间束革带,外系绯色的罗料蔽膝,脚登白绫袜黑皮履,那叫一个精神抖擞,与夜里那个裹着棉被瑟瑟发抖的病蔫子判若两人。
除了文公公自己带来的大内侍卫之外,苏绣又加派了十多名漕帮喽啰一路护送他回京,气势与风光都做得足足的。
“漕帮弟子携江南百姓恭送公公回京。”
君无虞底气十足地一声吼,立即引来山呼海啸一般的回应,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文公公被江南百姓的热火朝天拱得飘飘然起来,有生以来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被万民景仰是什么滋味,因而又是感动又是得意,脸上是乐开了花。
这一趟江南没白来啊。
文公公一边对着蜂拥而至的百姓频频挥手,一边对苏绣说道,“此番咱家奉旨下江南原本是私访,不可太张扬太过扰民啦。”
“正值江南大灾之时,公公千里迢迢不辞辛劳来到漕江,为江南百姓带来了圣上的一片爱民之心,苏绣心中感念万分而无以言表,百姓们都是自发来码头欢送公公回京的。无他,只是略表感激之情罢了。”
“好、好、好。”文公公笑得合不拢嘴,“江南百姓就是如此可爱。”
“公公下回若还光临漕江,务必提早知会一二,苏绣当远道亲迎公公入城。”
“一定,一定。”文公公笑道。
文公公与苏绣说说笑笑,倒把在场的云中锦与知州喻大人冷落在一旁。
云中锦倒是无所谓,只是可怜了喻大人,还在为昨夜的几句唐突而懊悔不已,此刻还兀自不停地擦着冷汗,做为江南的父母官,本该上前与文公公聊上几句,奈何是一句也插不上去。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风高浪急小船颠簸,恐文公公途中晕船或食欲不振,苏绣也别无其他,备了一些茶叶酒水以及漕江的特色小食,以供公公路上解闷之用,都已经替公公装在船上了,还望公公笑纳。”苏绣道。
“苏帮主太客气啦。”文公公一本正经说道。
“江南大灾,圣上心中挂念江南子民而致夜不能寐,故而遣咱家前来视察灾情。眼下灾情严重,但咱家亦看到了江南百姓在苏帮主的带领下积极自救,咱家甚感欣慰。若非咱家皇命在身,还真想在江南多留一些日子呢。”
云中锦乘机说道:“文公公若想留下,不如就让苏绣陪您多到其他地方走走?各地的灾情都相当严重,但漕江比福江鼎江还是好了许多,流民多往漕江来,因而漕江各方面都告急,反倒比其他各县愈发艰难,尤其是粮……”
文公公打断了云中锦,正色道,“咱家之所以如此匆忙,亦是因为念及圣上忧虑,务必日夜兼程赶回宫中向圣上禀报实情以慰圣心,这是半点都耽搁不得的。”
“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来点实在的。没米没粮空手来视察,今儿个还有一码头的人让你视察,明儿个漕帮的粮都吃完了,恐怕只一一城的饿殍让你视察了,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欣慰法?”
百姓当中不知何人高声说道。
“是何人如此大胆?本帮主不是一直都在施粥吗?城里哪一天有断过粮?是本帮的粮食把你喂得太饱了胆敢在此故意挑事?”
苏绣厉声喝道,一双凤眼凌厉地扫过围观的人群,人群立即噤声,再无人敢开口。
“哎呀呀——苏帮主不必如此严厉,要让百姓多多开言嘛。百姓所要的实在,不外乎是吃饱穿暖住安稳,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文公公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堆了一脸容说道。
“咱家此行的目的,便是让江南百姓实现心中所愿。放心吧,咱家一回到京城,立即禀明圣上,催促户部尽早将已筹备到的粮食运送到江南来,相信很快就能让大家吃上朝廷的赈粮啦。”
文公公说着,伸出他那白胖手来朝着众人挥手,“都回去等着吧,你们想要的,都会有的,快啦,快啦。”
云中锦暗自嘀咕,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昨夜白巫亦是一个劲地说“快啦快啦”。
如此说来,她倒是希望文公公不要再耽搁,尽早赶回京城办点正事要紧。
文公公说罢了,又拍了拍苏绣的肩头,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声,“再接再厉。”
“又是这四个字。”云中锦心头暗忖,也不知道是圣意,还是文公公对苏绣之间另有其他深意?
“是,公公放心,苏绣当竭尽全力,为朝廷分忧。”
苏绣信心满满,笑容满面。
“那咱家就放心了。”文公公回头看着一脸乌云的云中锦道,“快回去吧,码头风大,免得着了凉,让尊师挂念就不好啦。”
文公公一脸春风和煦,话说得软软糯糯的,却又故意提起云中锦的恩师武大人,言语之间透着另一股深意,大有敲打云中锦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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