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稳稳停在顾府大门前。
宝珍在顾沧身后下了马车,刚一进门,便见顾夫人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诧异:“老爷,此时尚未到下值时辰,怎的回来了?还有珍儿,你怎会同你爹一道回来?”说着,她便揽住了宝珍的胳膊,她们母女也有几日未见了。
“娘……”宝珍刚要开口,却被顾沧打断。
“夫人,进屋再说。”顾沧率先迈步走进前厅。
顾夫人与宝珍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低声问道:“你爹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宝珍心中知道原因,却只是摇了摇头,陪着顾夫人一同入内。刚进前厅,顾沧便抬手遣散了所有伺候的下人,厅内瞬间只剩他们三人。
顾夫人见状,心头愈发不安,急忙问道:“老爷,到底出了何事?”自打四年前澄儿失踪后,她还从未见老爷这般严肃过。
顾沧的目光掠过陪在顾夫人身侧的宝珍,缓声道:“珍儿,今日你奔波劳累,藏珍院一直为你留着,也有安排人打扫,一切如旧,让桃花陪你先回去歇息吧。”
宝珍余光瞥见顾夫人眼中的疑惑,心中已然清楚了,他是要同顾夫人私下商谈。这一日终究躲不过,既然她的身世已经引发了猜忌,摊开来说的时刻,早晚会来。
她福身行礼:“是,女儿先告退。”
等到宝珍的身影消失在厅外,顾夫人立刻在顾沧身旁坐下,担忧的追问:“老爷,为何要支走珍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沧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几分微凉:“夫人,你我夫妻数十载,这些年委屈你了。你本是江东望族之女,却因我当年性情执拗,开罪了长公主,不仅随我被贬豫州,连我们的澄儿……”
“澄儿……”提及这个名字,顾夫人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眼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痛楚。
这个名字从未从她心底抹去,却是三人默契封存的伤疤。她知晓,老爷与阿澈心中同样怀着愧疚,这些年,他们都将对澄儿的惦念藏在心底,默契地不再提及,唯恐触痛彼此的伤口。
顾夫人反手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带着暖意,“老爷说的哪里话?这些年你待我真心实意,我从未觉得半分委屈。至于澄儿……她的失踪是我们所有人的痛,并非一人之过,老爷今日怎会突然提及这些?”
顾沧望着她,神色渐渐沉了下去,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其实,有件事我从未对你们说起过。”
顾夫人眸中满是疑惑。
他垂眸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那是澄儿被掳走的当日,豫州府衙的官兵四处搜寻澄儿的踪迹。我们被护送进城后,因为我的任职期限迫在眉睫,纵使我心如刀绞,也只能强撑着去府衙报道。就在府衙门口,我撞见了一个年轻公子,约莫二十出头,似是姓许,他的神色焦灼不已。他拉住我,说他的未婚妻被清风寨的匪寇掳走了,急着报官救人。”
“清风寨?”顾夫人猛地攥紧了手帕,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这个名字是刻在她心上的刺,正是这群恶匪掳走了澄儿,“竟还有姑娘遭此劫难?这么大的事,我从前怎从未听你提过?”
“只因这案子,自始至终未曾报成。”顾沧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他话音刚落,一个仆从便慌慌张张跑过来,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我隐约听见‘小姐回府了’之类的话,那许公子顿时松了口气,匆匆跟我致歉后便离开了。那时我满心都是澄儿的事,只当是那姑娘许是自行离家,被家人误认成遭了掳掠,便也没再多想,渐渐就淡忘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顾夫人轻声追问,心头已隐隐浮起一丝不安。
顾沧缓缓摇头,神色愈发凝重:“可今日在京兆府,我听闻了一桩旧事。豫州有位柳姓姑娘,当年也曾被掳至清风寨,恰是在澄儿出事的那日逃了出来。”
“这位柳姑娘怎会来京兆府?”顾夫人瞬间抓住关键,眸中满是探究,“方才见你与珍儿一同归来,想来你们原本是在一处的,你们为何会去京兆府?”
顾夫人虽为后宅女子,却素来聪慧,仅凭只言片语,便能察觉出其中的蹊跷。
顾沧沉默片刻,终是沉声开口:“因为……那位柳姑娘说,当年在清风寨,她见过珍儿。”
“什么?”顾夫人手下意识攥紧,指尖泛白,语气满是急切,“珍儿当年也被困在寨中?”
“不。”顾沧摇头,声音压得更低,“她指认珍儿,本就是清风寨的山匪。”
“这绝不可能!”顾夫人当即反驳,连连摇头,“那年珍儿才不过十二岁,怎会是山匪?况且她分明说过,自己出身镖局,父母正是……正是被清风寨的匪寇所害!”
说到“清风寨”三字,她话音骤然一顿,瞳孔微微收缩,清风寨?
顾夫人仍难掩震惊,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老爷,我这一辈子,从未真正恨过谁,可我恨透了清风寨的匪寇!是他们,让我的澄儿生死未卜,让我们一家人骨肉分离,受尽煎熬。”
她的手攥得更紧,眼底翻涌着痛苦与抗拒:“可我实在无法相信……我亲手疼了这么多年的珍儿,会来自那吃人的清风寨,会是我最痛恨的山匪!我绝不相信!”
“夫人,你先稳住心神,此事尚未定论,不必急于忧心。”顾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带着安抚,“眼下陛下与长公主已知晓此事,陛下已派人前往豫州,查探珍儿口中那沈家镖局的事情。”
他缓声宽慰:“只要镖局与‘沈氏宝珍’的旧事能被证实,那柳姑娘所谓‘清风寨山匪’的说法,自然不攻自破,无需理会。”
顾夫人望着他安抚的眼神,心中焦灼虽未完全褪去,却也勉强压下了慌乱,缓缓点了点头。
宝珍站在藏珍院的门口,望着隔壁的澄晖院,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桃花站在她身后,不理解小姐为什么一直站着不动,但猜到小姐有心事,于是安安静静的陪着。
盼澄归来,重沐春晖。
养女再亲、再疼,终究也不及亲生女儿的丁点。
一旦她与清风寨的牵扯被坐实,便会顺理成章地被拖进顾一澄失踪的旧案里,成为顾家人眼中“仇人般的存在”。哪怕表面上会放下,心里也永远有根刺。
我绝不能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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