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章:音杀诡局
夜,是泼洒在京城上的一层浓稠墨汁,带着湿冷的铁锈与陈年脂粉混杂的浊气。明霜蜷在“揽月阁”顶楼一间逼仄的厢房里,空气里塞满了劣质熏香、隔夜酒水和无数男女皮肉摩擦后留下的油腻腻的喘息。窗外,国师府的方向,那片被高墙圈禁的庞大阴影,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贪婪地吞噬着月光。她指尖捻着一枚冰冷的铜钱,边缘的齿痕深深陷入指腹,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肋骨深处,那枚沉寂的铜铃像一块嵌入骨髓的冰,死寂,却散发着无言的威胁。掌心,哑巴验尸官用断指刻下的血字“钟内有双魂”,早已结痂,却每每触及,都仿佛有冰冷的骨茬在重新犁开皮肉。
“凤凰血”……这三个字像毒藤,缠绕着她的思绪。国师知道什么?知道她能在烈焰中爬出污水的坟墓?知道这具新生的躯壳里流淌的已非凡血?这念头让她骨髓发寒。
“霜姑娘,该你候场了!”龟奴尖利的嗓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门板。
明霜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戾气和那铜铃带来的冰冷悸动。她摸索着,拿起桌上一副蒙着薄纱的琉璃镜片,笨拙地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空洞的双眼被巧妙地遮掩,只余一片朦胧的、带着奇异疏离感的光晕。一件俗艳得刺目的桃红罗裙被胡乱套在身上,劣质丝绸摩擦着新生的、过分敏感的皮肤,带来阵阵细密的刺痛,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在扎。这具身体排斥着一切外来的、不属于“凤凰”的污浊。
丝竹靡靡,脂粉甜腻得令人作呕。揽月阁大堂喧嚣鼎沸,划拳声、调笑声、歌姬咿咿呀呀的吟唱混作一团黏稠的声浪,冲击着明霜被无限放大的听觉。她像个提线木偶,被龟奴推搡着,穿过弥漫着酒气与汗臭的人潮缝隙。无数道目光粘在她身上,带着赤裸的欲望、好奇的打量,像无数只湿滑的舌头舔舐着她的皮肤。她低着头,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刚愈合的伤疤,用那尖锐的痛楚强迫自己维持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哎哟,瞧瞧这是新来的?”一个醉醺醺的肥胖身体猛地挡在面前,带着浓烈的酒气和汗酸,一只油腻的手不由分说地抓向她的胳膊,“这小模样,啧啧,蒙着眼纱更勾人呐!让爷……”
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得如同钢针刮过琉璃的震颤,猛地从明霜肋骨的铜铃深处爆发出来!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冰冷的、带着极致排斥的振动能量!它瞬间穿透皮肉,无声地撞在那只伸来的肥手上!
“呃啊!”醉汉发出一声短促怪异的惨叫,触电般猛地缩回手,惊恐地看着自己瞬间变得青紫、如同被冻僵般麻木刺痛的手掌,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妖……妖女!”他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矮几,杯盘碎裂声引来一片混乱和更密集的目光。
龟奴脸色煞白,慌忙推着明霜离开这是非之地,嘴里不住地赔罪。混乱中,无人注意到,明霜唇角勾起一丝冰冷得毫无温度的弧度。这具身体,连同这枚诡异的铜铃,都成了她最危险的武器和最坚固的盔甲。
机会,在混乱的最高潮降临。一道通往国师府后厨运泔水的、被刻意打开的角门,如同黑暗巨兽微微张开的嘴,出现在明霜“视野”的边缘。浓烈的馊臭味是最好的掩护。她像一道融入夜色的灰影,借着龟奴忙着安抚醉汉的间隙,悄无声息地滑入那片散发着恶臭的阴影,将揽月阁的喧嚣彻底隔绝在身后。
国师府内,是另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巡逻卫士的脚步声沉重、规律,如同巨大的钟摆在丈量着死亡的距离。铠甲鳞片刮擦的嘶啦声,在空旷的回廊里被无限放大,冰冷地切割着空气。明霜像一缕没有重量的幽魂,紧贴着冰冷的、雕刻着狰狞镇邪兽纹的墙壁阴影移动。她的感知如同无数无形的触须,疯狂地向四周蔓延,捕捉着每一缕气流的变化,每一丝声音的异动,每一块砖石、每一根廊柱、每一扇门扉所散发出的独特“器物”气息。这里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每一块砖石都浸透了阴冷的死气和某种被精密禁锢的能量。
她的脚步,最终停在一座巨大的、形制古朴的青铜香炉旁。香炉早已冰冷,炉腹内积满了陈年的香灰,散发着腐朽的檀木气息。然而,就在这香炉沉重的基座之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能量波动,如同深埋地底的暗河,持续不断地透过冰冷的青铜和厚重的地砖传递上来。那波动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冰冷、精准,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令人灵魂颤栗的恶意,与她肋骨深处的铜铃,以及记忆中那索命的诡异琴音,产生着某种隐秘的共鸣!
地宫的入口!就在这里!
明霜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青铜香炉基座与地砖的接缝处。指尖传来极其细微的、有规律的震动感,如同巨兽沉睡的脉搏。她屏住呼吸,将感知凝聚到极致,在香炉底部繁复的兽纹浮雕中,一寸寸地“抚摸”过去。冰冷的青铜在指尖下流淌着岁月的粗粝,突然,在某个盘踞的螭吻兽爪下方,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处极其微小的、不同于周围纹路的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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