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檐角的风铃被风吹得轻响。
穆琯玉拉开门时,晨光正斜斜地落在那人肩头。
玄霄一袭玄色云纹常服,腰间悬一枚青玉禁步,墨发以玉冠高束,褪去袈裟后,整个人如出鞘的剑,凌厉又清贵。
那双红眸依旧妖异,却在日光下显出几分琉璃般的通透,见她愣神,他唇角微扬。
“准备好了吗?”
她微微眯眼。
“统领今日蛮特别的。”
他抬手,指尖拂过她鬓边一缕散落的发,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回。
“今日不是统领。”
“是玄霄。”
他向她伸出手,掌心朝上。
没有禅杖,没有佛珠,只有那只摊开的手掌。
“走吧,琯琯……”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
晨光里,他修长的手指悬在咫尺之间,没有杀伐气,没有血腥味,干净得像是从未沾染过那些罪孽。
“……”
她突然抬手,却不是搭上他的掌心,而是直接拽住他手腕往前一扯。
“少废话。”
力道大得让他踉跄半步,她却已擦着他肩膀走出去,发梢扫过他下颌,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药香。
“集市要收摊了。”
可她的指尖却松松勾着他的袖口,像某种心照不宣的妥协。
玄霄低头看着那片被攥出褶皱的衣袖,红眸微眯。
后来她始终没承认,那一刻她其实想说的是。
玄霄,你这样……
还挺好看的。
西境的集市像一幅被风沙浸染的古老画卷,粗犷而鲜活。
黄土夯实的街道两侧,商贩支起彩条纹的麻布棚,摊位上摆着大周少见的玩意儿。
鎏金铜壶里煮着加了沙漠香料的奶茶,热气混着肉桂与茴香的气息蒸腾。
陶罐中腌着风干的沙棘果,蜜色果脯上沾着晶莹的盐粒。
玄霄走在她身侧半步之处,玄色衣袖拂过拥挤的人潮,不动声色地为她隔开所有可能的碰撞。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看她指尖掠过一串骨雕铃铛,看她鼻尖微动嗅着烤馕坑里飘出的芝麻焦香,看她眯起眼打量卖蛇人竹篓里盘踞的金鳞小蛇。
“要试么?”
他突然开口,下颌朝不远处一点。
一个白发老妪的摊子上,琉璃盏盛着琥珀色的糖浆,正往模具里浇出梅子形状的饴糖。
她的目光从糖摊移向他的侧脸。
晨光描摹着他的轮廓,褪去杀伐气的玄霄,眉目间竟有几分少年般的干净。
她忽然明白过来。
这不是单纯的“买糖”。
这是他血海浮沉前,曾想守护的人间烟火。
是他袈裟之下,最柔软的那根骨头。
而现在,他要分给她。
“啧,幼稚。”
她嘴上嫌弃,却已经朝糖摊走去。
白发老妪笑呵呵递来一支梅子饴,糖晶在阳光下剔透如琥珀。
可当糖块抵在唇间时。
甜味化开的瞬间,她突然僵住。
……这个味道。
和浅浅最后一次答应要给她带的拿破仑酥,夹层里的杏酱……
一模一样。
玄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轻。
“西境的梅子,用的是雪山融水浇灌。”
“所以甜里……”
“会带一点苦。”
她的指尖无意识收紧,糖块咔嚓一声裂开细纹。
“难吃死了。”
她恶狠狠地咬碎剩下的糖,却把糖渣攥在手心没扔。
转身时,玄霄正望着远处卖糖人的孩童,红眸里映着世间百态,温柔得不可思议。
……疯子。
她突然拽住他前襟,将最后半块糖塞进他嘴里。
“自己尝。”
甜与苦在唇齿间纠缠时,她盯着他骤然放大的瞳孔,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下次……”
“我要更苦的。”
玄霄喉结随着糖块的甜苦滋味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扣住她欲撤回的手腕,就着她指尖残留的糖渣,低头舔过她的指腹。
“好。”
他的嗓音被糖浆染得低哑,红眸里翻涌着她熟悉的疯意,却又比往日更稠,更烫。
“明年开春,带你去雪山。”
“亲手摘的梅子……”
他忽然逼近,唇间还带着糖的余温,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耳垂。
“最苦。”
穆琯玉耳尖一热,猛地抽回手,指尖指向飘着酒旗的摊位。
“……我喜欢那个。”
玄霄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粗陶酒坛堆成小山,胡商正舀出琥珀色的液体,浓烈酒香混着沙漠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想我破戒?”
他低沉的嗓音裹着蜜糖般的哑,指尖不知何时已挑开怀中玉瓶,沾了晶莹的蜜酿。
冰凉的指尖忽然贴上她的唇。
“天山蜜酿……”
他缓缓摩挲过她的下唇,将甜腻的蜜色染在她唇瓣。
“比酒更醉人。”
穆琯玉呼吸一滞。
他的指腹还压在她唇上,带着薄茧的触感,又痒又麻。
她下意识伸出舌尖,轻轻舔过那点甜味,却连他的指尖一并卷入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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