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徊蜷在靠近舷窗的那个他最喜欢的沙发上,身上盖着那条印着帕姆头像的、略显幼稚的小毯子,似乎睡着了。
他最近小睡得有些频繁。
他呼吸平稳,黑色的碎发遮住了部分额头,显得安静而无害,甚至带着点书卷气的柔弱。
然而,就在不远处的区域,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
星、三月七、丹恒、瓦尔特和姬子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时不时地、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瞥向那个沉睡的身影。
星用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杯子里所剩无几的饮料,终于忍不住,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她缩了缩脖子,声音带着点后怕的颤音。
“噫……我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墨徊有时候……看人的眼神好恐怖?”
她的话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立刻激起了涟漪。
三月七立刻像是找到了知音,猛地点头,粉色的头发都跟着晃悠,她压低声音,用近乎气声的音量说:“对对对!我也感觉到了!不是那种凶巴巴的眼神,就是……就是……”
她努力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最后有些沮丧又带着点夸张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就是感觉凉飕飕的!好像我是一块摆在橱窗里、涂满了奶油和草莓的、特别诱人的小蛋糕!”
“而他……他只是在评估从哪里下口比较方便!!”
这个比喻过于生动形象,让星的脸色也跟着白了一下,仿佛自己也成了某块待宰的糕点。
一直沉默旁听的丹恒,闻言微微蹙眉,他向来观察细致,言辞谨慎。
他点了点头,肯定了两位同伴的感受,但补充道:“他确实会那样……盯着人看。”
“眼神很空,又好像很专注,像是在研究什么异常稀有的星间生物。”
他顿了顿,回想了一下。
“不过,正如星所说,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出格的或者怪异的行为。”
“仅仅只是……盯着看。”
“而且!”
三月七立刻补充,试图让画面完整。
“每次他发现我们在看他,或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都会立刻露出那种……”
“嗯,特别不好意思,甚至有点腼腆的笑!就好像他刚刚只是不小心走神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眼神有多吓人!”
这种强烈的反差,才是最让人心里发毛的地方。
那不是伪装,至少不完全是。
那腼腆的笑容看起来无比真实,真诚地表达着“抱歉打扰到你了”的意味。
但正是这份真诚,与那片刻前如同深渊凝视般的眼神形成了尖锐的矛盾,让目睹者不禁怀疑自己的感知,甚至产生一种认知上的错乱感。
“欢愉星神养大的孩子……”
姬子轻轻吹了吹咖啡杯里氤氲的热气,语气带着一种见多识广的平静,但那平静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想要完全正常……恐怕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她的话语点明了问题的根源。
阿哈,那位以捉弄众生、寻求乐趣为唯一目的的星神,祂的行为逻辑本身就是混乱与不可预测的代名词。
被这样的存在抚养长大,墨徊的成长环境可想而知。
他所理解的“正常”,他所习得的与人相处的方式,很可能从根源上就与常人不同。
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种“我懂”的同情表情:“那倒也是,想想阿哈那个德行……墨徊小时候肯定饱受摧残。”
她自动脑补了一系列不靠谱父母带着孩子进行各种危险“欢愉”实验的画面,顿时觉得墨徊那偶尔异常的眼神似乎也变得情有可原了起来。
毕竟,在那种环境下长大,没长成第二个阿哈或者直接精神崩溃,已经算是意志力惊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三月七试图客观评价,“绝大多数时候,墨徊都很正常啦!甚至可以说是个很好的同伴!”
“会陪我拍照,会和星一起……呃,进行一些富有创意的交流,”她委婉地避开了“抽象”和“行为艺术”这两个词。
“还会帮丹恒整理智库的资料。”
她顿了顿,总结道,“就是他一安静下来,一个人待着,或者像现在这样睡着了,没什么事情做的时候……就有时候会感觉怪怪的。”
这种“闲下来才显露异常”的特点,更加深了这种怪异感的渗透性。
它不像是一种持续的状态,更像是一种……底色?
当墨徊忙于互动、专注于绘画或与其他事情时,那种属于“欢愉令使”和“阿哈之子”的特质,更多地表现为一种无害的、甚至颇具感染力的热情和奇思妙想。
可一旦他放松下来,外在的刺激消失,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似乎就会悄然浮出水面。
丹恒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推测:“会不会是刚成为令使不久,还无法完全驾驭欢愉命途的力量?”
“命途的力量有时候会影响心智,尤其是欢愉这种……本身就比较特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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