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家的屋门“吱呀”一声关上,将院子里所有窥探的目光和渐息的议论声彻底隔绝。
屋内的光线昏暗,一盏罩着灯罩的钨丝灯泡,将两个男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拉得又长又扭曲。
桌上没有热菜,只有一小碟盐水煮花生,和一瓶最廉价的二锅头。
易中海拧开瓶盖,一股辛辣刺鼻的酒精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拿出两个粗瓷酒盅,将其中一个推到何大清面前,满满地斟上,清冽的酒液因为倒得太满,表面形成了一层微微凸起的张力。
“夜里凉,喝一口,能驱驱寒。”易中海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信服的温和。
何大清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小小的酒盅上,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他的手伸向酒盅,指尖竟控制不住地颤抖。
在保城的那些年,自从他挣钱的能力大不如前,那个曾经对他百依百顺的白寡妇,便以“养生”“省钱”为由,断了他的酒水。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闻到这股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辣味,是什么时候了。
他几乎是抢一般地抓起酒盅,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像是一条火线,从他的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那股久违的、霸道的暖意瞬间席卷全身,将他积攒了一整晚的屈辱、愤怒和冰冷,都冲刷得七零八落。
“老易……我屈啊”
何大清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仿佛是压抑了太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一个喷发的缺口。
“我……我他妈这几年,过的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话匣子一旦打开,便再也收不住。
几杯烈酒下肚,何大清的脸涨得通红,他像是要把这几年所受的所有委屈,都浓缩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倾倒给眼前唯一愿意倾听的人。
他讲自己如何被白寡妇的儿子儿媳当成累赘,吃饭时摔摔打打,说话时指桑骂槐;
他讲自己如何从一个受人尊敬、月月拿钱回家的厨子,变成了一个连买包烟都要看人脸色的糟老头子;他讲那个曾经让他抛家弃子的女人,如今看着他的眼神里,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嫌弃与鄙夷。
他时而愤怒地拍着桌子,唾沫横飞,时而又悲戚地捂住脸,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趴在桌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困兽般压抑的呜咽。
易中海始终静静地听着,像一个极有耐心的兄长,不时给他添满酒盅,眼神里流露出的,是恰到好处的同情与怜悯。
直到何大清的情绪逐渐平复,只剩下粗重的喘息,易中海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像是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大清,既然在那边过得这么不如意,就回来吧。这里,到底才是你的家。”
“家?”
何大清自嘲地惨笑一声,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还有脸回来吗?中海哥,你不是不知道,当初我走的时候,这院里闹得多大动静!我这张老脸,早就丢尽了!现在这么个落魄样子灰溜溜地回来,不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死?”
“笑话?”
易中海的音量没有提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谁敢笑话?”
他给何大清的酒盅再次满上,身体微微前倾,昏黄的灯光在他算计深沉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大清,此一时,彼一时了。你也不看看,现在的柱子是什么光景?鸿宾楼的大厨,那是铁饭碗!就连我们厂厂长都得高看他一眼!
明天就要过门的媳妇,听说是绸缎庄的大老板,家里有的是钱!你再想想你自己,你这一手精湛的厨艺,放到哪儿不是个宝?你们父子俩,一个有本事,一个有手艺,珠联璧合!院里的人现在巴结你们还来不及,谁还敢嚼舌根?”
何大清端着酒盅的手,凝固在了半空中。易中海的话,像是一颗颗投入他死寂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沉默了,眼神里闪烁着剧烈的挣扎与渴望。
易中海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知道火候已到。
他放下自己的酒杯,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恶魔的低语,抛出了今晚最重的一枚筹码。
“你今晚也看到了吧?前院那个阎埠贵。”
他朝门外不着痕迹地努了努嘴。
“他是个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一辈子教书育人,最重脸面,算盘打得比谁都精。可现在呢?”
易中海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现在啊,他都上赶着给柱子跑前跑后,随叫随到!我亲眼见过,柱子家来了客人,他这个当长辈的,颠儿颠儿地跑去给买烟买酒,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最好面子的老师都活成了这样,大清,你告诉我,这个院里,还有谁敢瞧不起你们何家?”
轰!
何大清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想起刚才阎埠贵那副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狼狈模样,再对比记忆里那个总是端着架子、算计着一分一毫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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