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虎那一声惊惶的尖叫,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山坳里刚刚燃起的沸腾热情。
方才还因“仙种”现世而狂喜呐喊的村民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骨髓的恐惧。
空气中还残留着何首乌嫩芽散发的淡淡馨香,却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寒意迅速侵蚀、冻结。
玄门!
这两个字,对于蜷缩在十万大山边缘的青石村村民而言,就如同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凡人绝不可触碰的禁忌,是主宰他们生死的无上权威。
他们可以不敬鬼神,却绝不敢对玄门有半分不敬。
“玄……玄门的人来了?”一个胆小的村民牙齿开始打颤,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三辆……三辆黑车!完了,上次赵家药铺被查,也只来了一辆车,这次是三辆……”
“是为了林大哥炸丹的事来的吗?他们要来问罪了!”
恐慌如同瘟疫,在人群中极速蔓延。
刚刚还视林玄为神明的村民,此刻看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复杂无比,有担忧,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害怕被牵连的惊惧。
在这片刻的死寂与骚乱中,唯有两个人保持着异样的镇定。
一个是苏三。
这位饱经风霜的老药农,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株在夜色下依旧泛着微光的何首乌仙种,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最终竟是挺直了那被岁月压弯的脊梁。
他拄着拐杖,重重地在地上一点,发出一声闷响。
另一个,自然是林玄。
他站在那片被他亲手改造的试药田边,背对着众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周小虎的警告。
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衫,山腹窑洞里透出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林……林小哥……”苏青竹俏脸煞白,她快步走到林玄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是冲你来的。你快走!从后山走,我爹知道一条小路!”
她的话语点醒了众人。对啊,跑!
“是啊林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周小虎也反应过来,急得满头大汗,“玄门的人不好惹,你快走,我们帮你拖着!”
然而,林玄却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平静得如同一潭古井,甚至还带着一丝……期待?
“走?”他轻轻地笑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的议论声,“为什么要走?我等了他们一夜,现在走了,岂不是让他们白跑一趟?”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苏青竹愕然地看着他,周小虎张大了嘴巴,连刚刚下定决心要护着林玄的苏三,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等他们?他竟然是在等玄门的人?
“你……你疯了!”一个村民脱口而出,“那可是玄门!是能御剑飞行的仙师啊!”
林玄的目光扫过众人惊恐的脸庞,缓缓开口:“仙师,就可以不讲道理,肆意欺压吗?仙师,就可以将我们视作随意采摘的药材,予取予求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每个人耳膜嗡嗡作响。
“我炸了他的丹,是因为他不仁在先,欲夺我青石村百年基业。我今日种下这仙种,就是要告诉他们,这片被他们视作废土的土地,也能开出让他们仰望的花!”
他伸出手,指向那株金光流转的何首乌嫩芽。
“他们要来看,就让他们来看!我不仅要让他们看,还要让他们看清楚,我林玄,究竟是怎么把他们的‘废物’,变成我们青石村的‘仙根’!”
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自信与霸气,瞬间击中了村民们内心最深处的屈辱与不甘。
是啊,凭什么?
凭什么玄门高高在上,他们就要世代为奴?
苏三浑身一震,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仿佛看到了某种足以撼动群山的力量。
他猛地将拐杖往地上一顿,嘶哑着嗓子吼道:“说得好!我苏三活了七十年,跪够了!今天,我就陪林小哥站着死!”
“爹!”苏青竹惊呼。
“没错!不就是玄门吗?林大哥能把废药渣变成仙种,还怕他们个鸟!”周小虎被激得热血上涌,捡起地上的锄头,狠狠一挥。
铁疤和他手下那群汉子更是二话不说,默默地站到了林玄身后,手中开凿山石的铁镐和钢钎在火光下闪着森然的寒光。
他们的眼神告诉所有人,谁想动林玄,得先从他们的尸体上跨过去。
村民们的骚动平息了,他们看着林玄,看着苏三,看着铁疤,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名为“希望”的火焰所取代。
林玄满意地点了点头
“铁疤,带你的人守住山口,不要阻拦,放他们进来。”
“苏三爷,劳烦您和青竹姑娘,带村民们退到药窖附近,保护好那株仙种。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小虎,你留下,待会儿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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