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微微震荡,一个由亿万声音重叠而成的笑声在虚无中回响,带着无尽的苍凉与冰冷。
“你说得对。”
“我不是一个人……”
“我是那千千万万个被你当做食粮吃掉的我,从你的肚子里爬出来,回来向你讨还血债了!”
同一时刻,归墟庙前。
苏青竹,这个本该早已油尽灯枯的女子,缓缓站了起来。
她周身环绕的晶尘不再是维系生命的微光,而是化作了熊熊燃烧的决死之焰!
每一粒晶尘的碎裂,都在榨取她最后的根脉与神魂。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那只晶焰缭绕的手,决然按在了冰冷的庙碑之上!
“以我残损根脉为引,以我将逝神魂为祭……”
她口中吐出的不再是人言,而是一种古老、宏大、不属于此世的音节。
“强接……源海初流!”
刹那间,她体内的力量被彻底抽空,但一股远比万界灵气更古老、更本源的力量,顺着她与庙碑的连接,轰然灌入她的灵台!
她的双瞳瞬间失去了焦距,化作了两片包罗万象、星河流转的深邃夜空。
她看到了,看到了超越时间与空间的真实。
她张开嘴,声音变得空洞而威严,那是天道视角才能吐露的真实:“终焉殿核心……非是神物,非是法宝……是第一代‘天’的尸骸……被无穷世代的记忆与怨念缠绕成茧……”
“毁茧,则天道死。碎尸,则轮回崩!”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股超越极限的力量也随之消退。
苏青竹的双瞳恢复了清明,但七道鲜血已从她的眼、耳、口、鼻中缓缓流下,触目惊心。
她却笑了,笑得凄美而满足,望着虚空,仿佛能看到那个归来的人。
“林玄,我替你看完了结局……别让它,死得太痛... ...快。”
她身体一软,向后倒去,生机彻底断绝。
“啊啊啊——!”
铁头双目赤红,咆哮着将手中最后一块冲城锤的残骸,狠狠砸入了归墟庙的基石之中!
他引爆的不是灵力,而是所有与林玄相关的记忆烙印,用最野蛮的方式,将此地的记忆频率提升到极致!
“赤罗!三息!给我撕开它!”
“遵命!”
赤罗怒吼震天,他身上那套早已破碎不堪的紫焰战甲轰然炸裂,竟没有化作碎片,而是凝成了九条燃烧着紫色神火的锁链!
锁链呼啸着缠向虚空,并非攻击,而是用尽全力向两侧拉扯!
“开!”
空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一道漆黑的、布满雷霆的缝隙被硬生生扯开!
“林玄……”小豆子扑到庙前,将怀中最后一枚塔芯残片用力按在地上。
残片应声碎裂,释放出积蓄的所有光和热,化作一道清晰无比的信号,射入那道虚空裂缝。
“你回来了!”
天地间的一切声音,在这一刻诡异地静止了。
风停了,尘埃凝固了,连赤罗喷出的鲜血都悬停在空中。
一道身影,从那道被暴力撕开的虚空裂缝中,一步踏出。
正是林玄。
他的肉身残破不堪,左臂齐肩而断,胸口一个巨大的空洞,几乎能看到背后扭曲的虚空。
然而他每向前踏出一步,脚下便有无形莲华绽放。
那莲华之中,竟是一个个模糊的战魂虚影!
他们或是手持长枪的妖将,或是身背药箱的丹徒,或是握着刻刀的匠人……他们从虚无中浮现,对着林玄的身影虔诚一拜,而后化作最精纯的血肉与筋骨,自动填补在他残破的身体上。
一步,断臂重生。
二步,胸膛完好。
三步,他已恢复全盛,但那股气息,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恐怖,如渊如狱!
他走到苏青竹的遗体旁,俯身,轻轻为她合上了双眼。
而后,他走入归墟庙中。
没有去看那神座上散发着无尽恶意的天道化身,林玄从怀中取出了一束早已枯黄的杂草。
那是很多年前,苏青竹还在药田劳作时,随手送给他的,笑他像这杂草一样,生命力顽强。
他将这束枯草,郑重地插入了庙前的香炉之中,指尖燃起一缕微光,将其点燃。
没有香气,只有一点微弱的火星。
然而就在火光亮起的一瞬,整个归墟庙内,乃至庙外的天地间,浮现出无穷无尽的虚影。
有药神宗的弟子,有万妖国的妖将,有皓首穷经的书生,有满身油污的匠人……他们是这万界之中,最不起眼的芸芸众生,是天道眼中可以随意收割的“杂草”。
此刻,他们无声地朝着那炉中的枯草跪拜下去。
以魂为香,以忆为火!
林玄整理衣袍,对着这炉“香火”,对着这满天神佛也不配受的众生之拜,恭恭敬敬地跪下,三叩首。
第一叩,敬过往,敬所有不屈的亡魂。
第二叩,敬此刻,敬苏青竹与兄弟们的舍命相助。
第三叩,敬未来,敬那一个属于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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