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准确地说,是随着附近人心绪的波动而实时显现。
其中有林间砍柴人未出口的抱怨,有暗处恋人不敢言说的爱慕,有守夜弟子对未来的迷茫,有病榻老人对生命的眷恋……那些都是未曾出口的疑问、无法寄出的信笺、不敢宣之于口的梦想。
苏青竹的指尖微微颤抖,身为学者的本能催促她立刻采样、记录这惊世骇俗的发现。
但她最终只是伸出手,轻轻地为那株脆弱的草苗覆上了一层薄土,掩住了它的根。
“你们的秘密,不必被任何人‘发现’。”她低声说,像是在对草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转身离去时,一滴温热的液体从她眼角滑落。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师尊林玄所说的启蒙真意——启蒙的尽头,或许不是让所有人都开口说话,而是让那广袤的沉默,也拥有被尊重、被倾听的权利。
草木有灵,因其根源于一人。
此刻,林玄正行至玄门旧日的山门前。
曾经高耸入云的牌坊早已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
他望向那片将他逐出师门的“逐徒崖”,崖下,他当年无意间洒下的林玄草种子,如今已连绵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绿色海洋。
夜深了,草海在月下泛着粼粼波光。
他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片、早已干枯的林玄草叶,想将其埋入这片土地,作为对自己过往的最后告别。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及湿润泥土的那一刹那,一股奇异的震动自地底深处传来。
那不是草根蔓延的沙沙声,也不是风吹草浪的呼啸,而是一种极其规律、极其细微,宛如亿万颗心脏同时搏动的声音。
他猛地闭上眼,将全部神识沉入大地。
瞬间,千万个微弱而真实的心声涌入他的感知:有孩童在床上辗转反侧,默念着白天解不开的算术题;有农夫在黑暗中睁着眼,筹划着明日的耕作与收成;有怀春的少女在窗前,幻想着山外世界的模样;有老者在病榻上,回味着一生中最甜的那颗果子……
这些声音驳杂、平凡,充满了烟火气。
它们从未汇聚成一句对强者的祈求,也从未呼唤过“林玄”这个名字。
它们只是存在着,呼吸着,构成了这个真实的人间。
他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掌,任由那片干枯的草叶被夜风吹走,不知飘向何方。
他自己则盘膝坐下,双手轻轻贴在地面上。
他不再试图去分辨、去理解那些声音,只是静静地倾听。
那一夜,林玄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曾试图拯救万界的共主,而是终于,成了一个人。
也就在他彻底放下的那一瞬,九天之上,赤罗最后一道残魂在彻底溃散前,感知到了那颗被他以生命为代价守护的“原初之种”,终于完全裂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没有毁天灭地的轰鸣。
只有一缕极淡、几乎无法被任何生灵察觉的气息,从种子裂缝中逸出。
这股气息没有冲向天际,而是顺着无形的根系网络,瞬间蔓延至这片大地上生长的每一株林玄草。
当夜,无论是在归墟的废墟、南岭的深山,还是在西陵的戈壁、北漠的雪原……遍布九百二十七处修行之地的林玄草母株,在同一时刻,悄然绽放。
无数洁白的草絮从花苞中升腾而起,却不随风飘散,而是在离地三尺的空中悬停,汇聚成一片片广袤而静止的云毯。
这奇异的景象持续了三日。
三日后,云毯无声消散,草絮化作种子,落入凡尘。
群山深处,盘膝而坐的林玄缓缓睁开双眼,站起身。
他最后一次回望山下那片星星点点的人间灯火,眼神平静而温和。
他没有说话,没有挥手,只是轻轻拂去肩上落下的一片草絮,然后转身,一步步走入了身后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之中。
从此,世间再无人见过林玄。
但传说,每当有人在最深的黑暗中,写下第一个关于“为什么”的问题时,风总会恰巧吹亮那支即将熄灭的草把或油灯,仿佛是某种静默的回应,永远存在,却从不现身。
一切似乎又归于沉寂。
然而,无人知晓,那股自原初之种逸散、浸润了整个世界根脉的气息,并未就此消散。
它像无形的潮汐,在寻找着第一个能够与之共鸣的焦点。
而在万籁俱寂的归墟学堂,那本承载了最初善意与坦诚的无字书,正静静地躺在桌案上。
书页的边缘,一缕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的微光,开始随着某种古老而新生的节律,轻轻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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