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风成了归墟新的神只,无形无名,却无处不在。
它会吹开孩童额前的乱发,会拂过铁匠滚烫的脊背,也会在旅人迷路时,卷起一片树叶,指向正确的归途。
归墟的子民渐渐习惯了它的存在,仿佛它亘古以来便是如此。
他们不再讲述林玄的故事,因为风中自有答案。
阿芽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的。
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她正在照料圣地新生的草药。
一阵风拂过,带来了远山野果成熟的香气。
阿芽会心一笑,这是风在告诉她,该去采摘了。
可就在下一息,那阵风陡然变得尖锐、冰冷,像一根无形的冰锥刺入她的识海。
香气被一种腐朽的、仿佛从地底万丈深渊翻涌而出的腥臭所取代。
那腥臭中,夹杂着一丝微不可闻的声响。
不是虫鸣,不是兽吼,而是一种……啃噬的声音。
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牙齿,正在贪婪地咀嚼着世界的某个角落。
阿芽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
风又恢复了温暖,腥臭与那诡异的啃噬声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但她知道,不是。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是大地在向她发出无声的悲鸣。
与此同时,铁头正在为归墟的少年们上“坏钟谱”的第一课。
他站在那口沉闷的问钟旁,唾沫横飞地讲解着曲线图上的每一个拐点代表的意义。
“看这里,这个陡峭的下降,不是因为孩子们不爱学习了,而是因为那年山洪,冲垮了通往学堂的桥!沉默,有时候不是拒绝,而是无路可走!”
一个少年壮着胆子举手:“铁头先生,那我们现在敲一下,声音会落在曲线的哪里?”
铁头大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好问题!来,你来敲!”
少年满怀期待地拿起木槌,用尽全力敲在钟上。
咚——
预想中沉闷的声响没有出现。
或者说,出现了,但在万分之一刹那,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彻底吞噬。
整个学堂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到少年敲了下去,看到了木槌与钟壁的碰撞,甚至看到了钟体表面细微的震颤,但他们的耳朵里,却是一片绝对的虚无。
没有声音。
一点声音都没有。
仿佛那口钟,敲向了另一个维度,敲进了一个能吞噬万物的黑洞。
铁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不是阿芽,无法感知到那来自灵魂的恐惧,但他是一个顶级的工匠,对物理规则的信奉刻印在骨子里。
他猛地冲上前,手指触摸着冰冷的钟面。
触感、温度、硬度,一切正常。
他抓起木槌,疯狂地敲击起来。
咚!咚!咚!咚!咚!
他的手臂快得出现了残影,每一次撞击都用尽全力,钟体震动的幅度大到肉眼可见。
然而,世界依然一片死寂。
少年们惊恐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出无声的默剧。
铁头停了下来,胸膛剧烈起伏,额上青筋暴起。
他死死盯着那口问钟,他绘制的“坏钟谱”,是基于声音的衰减,是记录沉默的增长。
可现在,他面对的不是沉默,而是“无”。
声音被凭空抹去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图表。
那条记录了归墟数十年变迁的曲线,在此刻,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他听见的不是沉默的增长。
而是“无”的降临。
西陵地底,岩穴深处。
苏青竹盘膝坐在那块巨大的石台前。
自从那日封存了赤罗的最后残念,这里便成了她的静修之地。
她能感受到九百二十七处母株的精神涟漪平稳而有序,如同宇宙的呼吸,生生不息。
但就在刚才,这片和谐的潮汐被一道不速之客撕开了一道裂口。
那不是任何她熟悉的波动,不是战魂的呐喊,不是赤罗的脚步,也不是林玄那曾经如星海般浩瀚的剑意。
那是一种……反节奏。
如果说世界的存在是一种有规律的脉动,那么这股新出现的波动,就是为了让脉动停止而生。
它毫无逻辑,混乱无序,每一次震动都恰好出现在正常节拍的间隙,像一个技艺拙劣却又恶毒无比的鼓手,拼命地想要把一首完美的乐曲搅乱成一锅噪音。
苏青竹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
她没有起身,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凌空点向石台。
指尖与石台之间,一道微弱的精神力连接在了一起。
她开始用自己的意识,去模仿那个被她画下的,代表赤罗脚步的节奏符号——三短震。
咚…咚…咚…
她的精神力如同鼓点,沉稳而坚定,试图重新校准这片空间的律动。
然而,当她的第一个“咚”响起时,那股混乱的“反节奏”立刻察觉到了她。
它仿佛一头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放弃了对整个空间的无差别干扰,转而将所有的恶意与混乱,全部倾泻到了苏青竹这一个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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