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符被除,萧无涯调养数日,身体逐渐恢复,只觉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卸下了一道沉重的无形枷锁。这一日,他正在院中巩固修为,玉衡真人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门外。
“无涯,随我出去一趟。”玉衡真人言简意赅,神色一如既往的严肃。
萧无涯没有多问,起身跟上。玉衡真人袖袍一卷,一道凌厉剑光裹住二人,瞬间冲天而起,离了蜀山,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剑光迅捷,不过半日工夫,下方景象逐渐变得熟悉起来。荒芜的山野,焦黑的土地——正是青牛村旧址。剑光并未在村子上空停留,而是径直掠向后山,在那片熟悉的清风观废墟前落下。
残垣断壁,荒草萋萋。昔日清修之地,如今只剩破败与死寂。山风吹过,卷起尘埃,带着呜咽之声。
玉衡真人沉默地站在废墟前,目光扫过倒塌的殿宇、焦黑的梁柱,最终定格在当初清虚道长燃魂奋战、萧无涯藏身的那片区域。他缓缓抬起手,那柄象征着蜀山法度的执法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执法剑并未出鞘,但剑身却在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剑格处镶嵌的一颗“照影石”散发出淡淡的、带着悲凉意味的清辉。
“果然……”玉衡真人低声自语,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惜与愤怒。他持剑走入废墟,执法剑的震颤愈发明显,清辉如同水波般扫过地面。
萧无涯跟在他身后,心中已然明了。玉衡师伯是在查验当年之战的痕迹。
只见执法剑的清辉掠过某些焦黑的地面或断壁时,竟会显现出一些极其黯淡、几乎消散的淡金色光点,这些光点构成了一些残破的符文轨迹,散发出一种决绝、燃烧般的气息。
“这是……燃魂之阵的余韵。”玉衡真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以自身魂魄为燃料,爆发出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清虚老友,你当年竟是如此决绝……”
他走到一处残留着人形焦痕的地方,那曾是清虚道长最后站立之处,执法剑的清辉在此地最为浓郁,那些淡金色的光点也最为密集,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那场守护之战的惨烈与悲壮。
玉衡真人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焦土,感受着那几乎消散殆尽的灵魂印记,久久不语。萧无涯站在一旁,眼眶微红,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当年的惨状,历历在目。
过了好一会儿,玉衡真人才缓缓站起身,看向萧无涯,眼神复杂:“无涯,你现在可明白了?清虚他,是为了护住你,不惜燃尽了自己最后一丝魂魄,才挡住了影煞,为你争得了一线生机。”
萧无涯重重点头,声音哽咽:“弟子……明白。”这份恩情,重于泰山。
玉衡真人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那半块阳佩——这是萧无涯成为核心弟子后,紫阳真人认为由宗门暂为保管更妥之物。玉衡真人将阳佩贴近那些残留的淡金色光点。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阳佩表面温润的光泽微微闪烁,与那些燃魂阵的余韵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紧接着,在阳佩光滑的背面,竟凭空浮现出两个极其古拙、若非仔细辨认几乎会忽略的细小光点,组成了两个字:
天机。
这两字一闪而逝,随即隐没。
玉衡真人和萧无涯同时一怔。
“天机?”玉衡真人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清虚老友……竟与早已避世不出、甚至传闻已断绝传承的‘天机阁’有关?”
萧无涯也是心中巨震。天机阁,他只在一些古老的传闻中听说过,据说其门人精通推演卜算,窥探天机,但也因此劫难重重,早已销声匿迹多年。清虚师父,竟然是天机阁的传人?
这突如其来的线索,仿佛在已经复杂的谜团上,又增添了一层迷雾。清虚师父的身份、他守护自己的真正原因、与天机阁的关联……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更深更大的秘密。
玉衡真人将阳佩收回,面色凝重:“此事关系重大,天机阁牵扯甚深,其因果非比寻常。今日所见,出我之口,入你之耳,暂勿对外人言。”
“是,师伯。”萧无涯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点头应下。
玉衡真人再次环顾这片废墟,眼神恢复冷厉:“血迹虽干,余痕犹在。清虚之仇,宗门不会忘,你更不可忘。努力修炼,方不负他舍命相护之情。”
“弟子,永志不忘!”萧无涯斩钉截铁。
玉衡真人不再多言,剑光再起,卷起萧无涯,离开了这片承载着血与火、恩与仇的废墟。
归途之中,萧无涯心潮起伏。废墟验迹,不仅确认了清虚师父的牺牲,更揭开了其身份的神秘一角。天机阁……这三个字,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世和命运,似乎与这个古老而神秘的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前路的迷雾,仿佛更浓了。但也因此,有了更明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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