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的风裹挟着暖意,吹得灵渠的水浮莲翻涌如紫色浪潮。记年藤早已爬过同生桥的石栏,粗壮的藤蔓像条绿龙,顺着灵渠岸边的石壁蜿蜒,最前端的卷须已探入水中,被银线鱼轻轻啄着,仿佛在帮忙引路。藤上的新叶层层叠叠,青紫色的叶片间,“藤缠双碑”四个字愈发清晰,阳光透过叶缝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字影,像谁在反复描摹这份牵挂。
“裂谷的信!是快马送的!”阿砚骑着枣红马,从山道上疾驰而来,马鞍上的牛皮袋被风吹得鼓鼓囊囊,袋口露出的信纸边角沾着尘土,显然跑了很远的路。他翻身下马时,靴子在青石板上踏出火星,手里高举着信纸喊:“记年藤的藤信到裂谷了!共脉碑的跨谷草接住了!”
众人围拢过来,林辰接过信纸,指尖因激动微微发颤。巴依的字迹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说藤信抵达那日,裂谷下了场及时雨,跨谷草的藤蔓突然疯长,像伸出无数只手,轻轻托住了蜜果壳里的老藤;说孩子们把藤心液滴在跨谷草的根系上,不过半日,草叶就染上了青紫色,与记年藤的新叶一模一样;最让人热泪盈眶的是末尾那句:“共脉碑在夜里发光了,石纹里渗出的水,尝着竟有灵渠的甜味。”
清月正用软布擦拭同生之源碑,闻言抬头,布上的听声草汁顺着碑纹流淌,在“同生之源”四个字周围晕开浅绿的圈。“是双碑在共鸣,”她望着记年藤延伸的方向,“就像两个人隔着千里喊对方的名字,声音撞在山壁上,都会带着同样的颤音。”
桥那头,木拉提带着西域的银匠,正在给记年藤的主藤缠银线。银线是用北境的冰蚕丝混着戈壁沙粒熔铸的,柔中带刚,缠在藤上既不阻碍生长,又能在阳光下反射出银光,像给藤条系了串引路的星。“哥哥说,裂谷的跨谷草也缠了银线,”木拉提的手指灵巧地打着结,银线在她掌心变成小小的共生结,“这样夜里赶路,藤和草都能看到对方的光。”
南境的船在这时靠岸,苏晚的父亲指挥渔民们往灵渠里放“浮灯筏”。筏子是用龙舟花的枝干扎的,上面摆满荷花灯,灯盏里的月光草芯发出蓝幽幽的光,顺着水流往西北漂,正好照在记年藤探入水中的卷须上。“这是给藤条照路的,”老渔民抹了把汗,筏子上还放着个陶罐,里面装着澜沧江的淤泥,“阿沐说,把这泥涂在藤根上,能让它在裂谷的石缝里也扎得稳。”
阿音抱着《守护长卷》,蹲在记年藤旁速写。新画的一页上,记年藤与跨谷草在共脉碑前缠绕,青紫色的叶片遮住了碑上的字,只露出“跨谷之续”的边角,像两只手紧紧攥着彼此。“听音蝶跟着藤条飞了趟裂谷,”她指着画中飞舞的蝶群,“它们说,共脉碑的石缝里长出了水浮莲,是藤信带的种子发的芽,紫莹莹的花对着同生桥的方向开呢。”
玄山的老木匠带着后生们,在记年藤最粗壮的节点处,搭了座小小的“藤桥”。桥身用铁心木的细枝编就,铺着隐山的听声草垫,两端分别刻着同生桥与跨谷桥的微缩模型。“这叫‘连心桥’,”老木匠往桥栏上挂红绳,绳结里嵌着蜜果核与跨谷草籽,“让藤条从桥上过,就像走亲戚似的,热热闹闹把亲认了。”
记年藤仿佛真的懂了这份心意,卷须绕过连心桥时,特意在桥栏上绕了三圈,留下深深的勒痕,像是在盖章确认。勒痕里渗出的汁液,滴在听声草垫上,竟让草垫发出了细碎的“沙沙”声,像在重复那句“藤缠双碑,声随月至”。
三日后的清晨,异变突生。记年藤的顶端新叶突然集体往西北方向倾斜,叶片上的紫斑连成一线,直指天际;同生之源碑的石纹开始发烫,用手触摸,能感觉到细微的震动,与裂谷回音石的“咔哒”声完全同步;最奇的是灵渠的水面,水浮莲的花瓣纷纷合拢,露出花心的金色莲蓬,莲蓬的排列竟与共脉碑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是藤条到裂谷了!”阿禾指着西北方向尖叫,那里的天际线泛起淡淡的青光,像有无数片青紫色的叶子在风中翻动。
林辰登上同生桥顶,举着望远镜望去。只见记年藤的藤蔓如绿色潮水,漫过最后一道山梁,与裂谷方向涌来的跨谷草绿浪交汇,青紫色的叶片在空中交织成网,将两座碑的影子都罩在其中。网眼间,水浮莲的花瓣、沙枣花的碎金、龙舟花的紫雾纷纷飘落,像天地间撒下的贺礼。
“快!备船!我们去裂谷!”林辰转身喊道,声音因激动带着哽咽。
各族的人立刻行动起来:玄山的后生们加固船身,隐山的姑娘们往船上搬听声草编的坐垫,西域的牧民备好沙枣干当干粮,南境的渔民升起了画着双碑的船帆。当船驶离同生桥时,记年藤的藤蔓已顺着船尾的缆绳爬上来,新叶在船帆上铺开,把“同生之源”四个字拓在了帆布上,在风中猎猎作响。
船行三日,终于抵达裂谷。跨谷桥的桥头早已聚满了人,巴依的银须在风中飘动,裂谷的孩子们举着用跨谷草编的花环,记年藤与跨谷草缠绕的共脉碑前,水浮莲开得正盛,紫莹莹的花瓣上,竟沾着灵渠的泥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