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流云,佛光普照。
一道祥瑞之气自西方而来,如融金泼洒,缓缓垂落。
云端之上,文殊菩萨手持慧剑,神情庄严。
他此行的剧本,已在心中推演完美。
孽畜作乱,国王蒙难,取经人受阻。
他自灵山降临,拨乱反正,大义灭亲,最终降服坐骑,解救国王。
此举既能彰显佛门慈悲,又能赚得一份天大的功德。
堪称完美。
然而,当他的法眼穿透云层,看清下方景象的瞬间,那张恒古不变的慈悲面容,第一次凝固了。
没有预想中的妖气冲天。
更没有生灵涂炭的惨状。
乌鸡国都城内,只有山呼海啸般的拥戴声。
黑压压的人群跪倒一片,对着宫墙上那道身影顶礼膜拜,神情狂热。
“国王圣明!”
那声音汇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民心愿力,竟让他周身的佛光都微微摇曳。
文殊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他再凝神细看。
那个本该被他解救、受尽苦楚的真国王,此刻正被人搀扶着,衣衫不整,状若疯魔地指天画地。
周围的百姓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与疏远。
而那几个本该在降妖除魔第一线的取经人……
文殊顺着冥冥中的感应望去,眼角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还有一个新加入的中山郡王。
四人正大咧咧地坐在不远处一座酒楼的二楼窗口。
桌上摆着瓜子、花生、几碟小菜。
他们……在看戏?
这荒诞离奇的场面,让文殊菩萨准备好的一腹经纶,尽数化为乌有。
不对。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他强压下心头的错愕与不详,身形一晃,自云端飘然落下,出现在宫墙之外,万众之前。
佛光浩荡,梵音自生。
一股属于菩萨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孽畜!”
他舌绽春雷,声浪直指城墙上的青狮精,其中暗含佛门狮子吼的神通。
“霸占人君之位,蛊惑万民之心!还不速速现出原形,更待何时!”
这一声暴喝,让全场鼎沸的人声戛然而止。
百姓们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浑身放光的和尚。
城墙上,那“国王”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脸上没有半分被揭穿的惊惶,反而眉头紧锁,神色间尽是被打扰的愠怒。
“你是何方妖僧?”
青狮精的声音沉稳而威严,传遍四方。
“无故擅闯我乌鸡国都,当着满城军民的面,辱骂本国王。你,是何居心?”
文殊彻底懵了。
妖僧?
本国王?
这孽畜,竟敢反咬一口?入戏太深,疯了不成?!
不等他再次开口,城下的百姓已经炸开了锅。
“哪来的野和尚!敢对我们陛下如此无礼!”
“就是!我们陛下刚刚平定太子叛乱,仁德无双,你这和尚眼瞎了吗?”
“我看他才是妖怪!不人不鬼的,定是那井里捞出来的疯子请来的帮凶!”
无数的指责与唾骂,如同一片无形的泥沼,向文殊菩萨涌来。
他堂堂佛门四大菩萨之一,行走三界,何时受过这等凡夫俗子的当面羞辱?
“一派胡言!”
文殊怒喝,佛光骤然大盛,强烈的威压让所有凡人耳中嗡鸣作响,脸色发白。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酒楼的方向传来。
“哎哟,菩萨,发这么大火干嘛。”
李道兴手里捏着颗瓜子,慢悠悠地从酒楼里踱步而出。
孙悟空师兄弟几人,跟在他身后,个个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李道兴走到场中,对着文殊拱了拱手,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痞笑。
“您老怕是搞错了。”
他一指城墙上的青狮精。
“这位,可不是什么妖怪。”
“人家是励精图治,深受万民爱戴,甚至刚刚挫败了一场宫廷政变,稳定了江山社稷的乌鸡国圣主。”
“至于您说的妖怪嘛……”
李道兴又懒洋洋地指向那个面如死灰的真国王。
“那位倒是挺像的,您看他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多吓人。”
“你!”
文殊菩萨的肺腑间仿佛被一团烈火灼烧,他指着李道兴,一时竟找不到言语来反驳。
这人族郡王,怎的如此胡搅蛮缠,颠倒黑白!
“菩萨,您是出家人,要讲道理。”
李道兴嗑开瓜子,将瓜子仁抛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开口。
“所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您看看这满城的百姓,他们拥戴谁,唾弃谁,一目了然。”
“这便是民心,是天意。”
“您身为佛门大能,总不能说,这满城的百姓,这乌鸡国的天意,都错了吧?”
“难道,只有您菩萨一人,才是对的?”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在文殊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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