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那封来自京都、印着某研究所名称的厚实信件。信封里是大哥陆宇挺拔刚劲的字迹,足足写满了三页纸。
前两页依旧是寻常的家常问候,关心她和陆野的生活,叮嘱西南气候潮湿要注意身体,也简单提了提京都家里和研究所里的一些琐事,语气平和。
然而,当秦念的目光落到第三页纸时,她的呼吸骤然屏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咚咚地敲打着胸腔。
陆宇的笔迹在这里似乎变得更加沉稳,也更加凝重,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
“……念念,前次信中提及风声有变,并非空穴来风。近日,局面明朗许多。自上而下,确有大力整顿秩序、拨乱反正之明确意向。诸多领域,政策回缓之势已不可逆,尤重教育与科学技术,实乃国家复兴之根本。”
他的措辞极其谨慎,但传递出的信息却比上一次更加清晰和肯定!
“关于知识分子政策,已有新风。相关部门已开始着手重新审议、复查部分过往案例,尤以学有专长、曾做出过贡献者为先。原则是实事求是,有错必纠。”
看到这里,秦念的指尖已经冰凉,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的热意。
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她几乎落下泪来!
“你一直挂念的恩师苏清河教授之事,因其在专业领域内之声望与贡献,已被有关方面注意到,并纳入首批重点复核调研名录之中。”
“据悉,已有调查人员前往其原单位及下放地调阅材料、核实情况。虽过程仍需时日,且须遵循组织程序,然曙光已现,坚冰确在消融。”
“父亲亦对此事有所耳闻,虽未明言,但嘱我转告你:安心工作,静观其变,相信组织会给出公正结论。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信的末尾,陆宇再次强调:“此事尚在进程中,切勿急躁,更不宜对外声张,以免徒生枝节。然,可怀期待之心。”
信纸从秦念手中滑落,她猛地用手捂住嘴,才遏制住那即将冲口而出的哽咽。泪水却再也无法抑制,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粗糙的桌面上,洇开小小的深色水晕。
来了!终于来了!
这不仅仅是“可能”,而是真正启动了!老师的名字已经被列入了名单,调查已经开始!虽然大哥措辞依旧谨慎,强调过程和程序,但这无疑是黑暗隧道尽头透进来的最真切的光芒!
原主记忆深处那份刻骨的绝望与不甘,在此刻被这希望之光照亮,化作滚烫的泪水奔涌而出。她独自北上千里救师的艰辛,日夜监听电波的焦灼,地窝子里彻夜不眠的守护……所有的付出与风险,在这一刻都有了沉甸甸的回响。
她仿佛能看到西北荒原上,那间低矮的地窝子里,苏老师浑浊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光。王婶和陈叔惊喜交加的面容也浮现在眼前。
激动过后,是更深沉的迫切。必须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哪怕不能明说,也要给予最坚定的希望!
她几乎是立刻扑到书桌前,铺开信纸,拿起笔。笔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信不能写得太直白,必须用只有他们才能心领神会的暗语。
“老师,王婶,陈叔:见信如晤。西南近日,天气渐暖,东风拂面,冻土俱消,院中草木萌发,生机盎然,远超往年。此乃天地循环之理,冬寒虽酷,终难阻春回大地。”
她写下这些看似描写景物的词句,相信苏老师一定能读懂其中“东风”、“冻土消融”、“春回大地”的深意。
“念念于此一切安好,工作生活皆顺遂,所得报酬颇丰,足以自立,无须挂怀。唯念西北苦寒,不知您们身体可还安泰?念念所留之物,万望善用,保重身体为第一要务。”
她暗示自己有了稳定收入,让他们放心,并再次强调保重身体。
“近日读旧日笔记,重温老师教诲:‘科学之真理,如璞玉蒙尘,终难掩其光华;世事虽艰,然循正道而行,必有云开雾散之日。’念念深以为然,亦坚信不疑。望老师与婶婶、叔叔亦保重身体,耐心等待。春耕既始,秋收必在不远。切盼重逢之日。”
她引用了一句苏老师当年可能说过的话,并再次用“春耕秋收”、“云开雾散”、“重逢”来暗示转机将近,需要耐心和信心。
写完信,她仔细读了两遍,确认措辞隐晦却又充满了希望的暗示,然后用最普通的信封封好,贴上邮票。她打算明天一早就寄出去,通过最普通的邮政渠道,反而更不引人注意。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但精神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她吹熄油灯,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屋顶,心里翻江倒海。
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是陆野训练晚归。他洗漱完毕,经过秦念房门时,脚步停顿了一下。房间里过于安静,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一种不同于往常的、压抑着的激动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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