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铃铎唤来的青冥生机如一场无声的甘霖,悄然滋养着栖心阁废墟里每一寸焦土与每一个濒临破碎的灵魂。灰雨依旧敲打着林晚秋重新焕发青翠生机的藤蔓屏障,但那沙沙声不再令人窒息,反成了劫后余生的低沉和鸣。众生炉的心火稳定燃烧,七彩光晕温暖地笼罩着这片小小的净土,映照着横七竖八倒卧的身影——琴师靠着断柱调息,古琴横于膝上,指尖无意识地轻抚琴弦;林晚秋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趋平稳,双手按在地面,维系着屏障的根基;叶书蜷缩在角落,破碎的眼镜搁在一旁,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更远处,云璃和墨七躺在简易铺就的衣物上,星辉融入后,他们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
江屿背靠众生炉温热的炉壁,将苏雅紧紧拥在怀中,如同环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苏雅沉沉昏睡,气息悠长而平稳,心口处那朵莲花烙印散发着温润柔光,风语铃铎已彻底融入其中,成为她枯竭本源深处一枚生机盎然的种子。最直观的变化在她如霜雪的长发上——那自根部顽强蔓延的墨色,此刻已悄然覆盖了发丝的大半,如同春日解冻的溪流,正势不可挡地驱散着经年累月的寒冬。每一次呼吸,她体内那微弱却坚韧的生机便壮大一分,白发上残留的银霜便又褪去一缕。
他低头,下颌轻轻抵着她光洁的额头,指尖小心翼翼地拂开她颊边几缕半黑半白的发丝,感受着她逐渐回暖的体温,心中那块压了十年的巨石,终于裂开一道缝隙,透进一丝名为“希望”的光。目光扫过众人,琴师的疲惫,林晚秋的强撑,叶书昏迷中的痛楚,烛老那依旧微若风中残烛的气息…劫波虽渡,百废待兴。而穹顶之上,那些被风语青冥唤暂时压制、蛰伏于藤蔓屏障之外的归墟裂缝,如同无数只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在灰暗中无声窥伺,提醒着危机远未结束。
寂静中,唯有众生炉火稳定的燃烧声和灰雨落于屏障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敲击声,穿透了雨幕和屏障,从栖心阁废墟的某个角落传来。声音沉闷而富有奇特的穿透力,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与执着,仿佛有人在废墟深处,用最原始的工具,耐心地雕琢着什么。
这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琴师抚琴的手骤然一顿,警惕地抬起头。林晚秋闭目调息的眼睫也微微颤动。连昏迷中的叶书,眉头也似乎无意识地蹙了一下。
江屿星眸瞬间锐利如鹰,循声望去。声音的来源,是那片未被战斗波及、相对保存完好的后院区域,靠近苏雅石化十年所立之处的外墙残骸。那里堆叠着断裂的梁木、破碎的瓦当和厚厚的灰烬。
“谁?”琴师的声音带着重伤未愈的沙哑,手已悄然按上离鸾古琴的琴弦,无形的气机蓄势待发。林晚秋也强撑着提起精神,几根细小的藤蔓如同灵蛇般,悄然向声音来源处蔓延探查。
江屿没有动,只是将怀中的苏雅护得更紧,目光死死锁定那堆残骸。
敲击声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回应这无声的质问。紧接着,那堆残骸的边缘,几块巨大的断墙碎块被一股沉稳的力量缓缓推开。一个身影,从弥漫的灰尘中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男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几乎接近一丈,像一座沉默的山丘。他穿着粗陋的、沾满石粉和泥灰的麻布短褂,裸露出的臂膀肌肉虬结,皮肤呈现出一种饱经风霜的古铜色,上面布满细小的新旧划痕。他的面容被一张简陋的、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粗麻布面罩遮挡着,看不清具体年岁,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沉静,如同深潭,蕴含着磐石般的坚毅和一种洞穿岁月的沧桑。他右手握着一柄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短柄石匠锤,锤头黝黑,棱角分明,沾着新鲜的碎石粉末;左手则提着一个陈旧的、鼓鼓囊囊的麻布褡裢,褡裢表面磨损严重,不知装着何物。
他站在推开的瓦砾缺口处,目光沉静地扫过屏障内劫后余生的众人,扫过江屿怀中昏睡的苏雅,最后落在她心口那微微发光的莲花烙印上,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了然与…悲悯。他并未说话,只是对着江屿和琴师的方向,微微颔首,动作沉稳而带着一种天然的厚重感,仿佛本身就是这片土地的一部分。
“石匠?”林晚秋认出了来者,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和虚弱,“你…一直在后院?”
被称作石匠的高大男人再次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模糊的单音,算是承认。他迈开脚步,那双沾满泥灰的厚重皮靴踏过碎石瓦砾,发出沉稳的声响,径直走向后院那片空旷之地——正是苏雅十年石像矗立的位置,也是风语铃铎破土而出的深坑旁。
他放下沉重的褡裢,从里面取出的,并非寻常石匠的工具凿子,而是一柄形状奇特的“凿”。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近乎半透明的???白色,质地非金非玉,更像某种凝固的泪水或冰晶,尖端异常锐利,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意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气息。这凿子一出现,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沉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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