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心阁庭院内的空气凝固如冰。前一刻撕裂灵魂的狂喜,此刻被更深沉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绝望所取代。
苏雅低垂着头,乌黑长发自鬓角蔓延开的刺目银丝,如同无声蔓延的诅咒,触目惊心。她心口旗袍上那象征着十年炽热爱恋与守望的并蒂莲梅纹路,彻底失去了璀璨的金玉光泽,只余一片死寂的灰白,莲瓣枯卷,梅枝断裂,宛如被遗忘在古墓中的石刻,冰冷僵硬。那股从她身上散发出的迟暮枯朽之气,浓郁得令人窒息,仿佛她整个人都在被看不见的时光之火快速焚烧。
“离…琴…”
“…焦…尾…”
那沙哑破碎的字眼,带着不属于苏雅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茫然,还在空气中微弱地回荡,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呓语。
铁老目眦欲裂,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苏雅身上那不断蔓延的银发和灰败的莲梅纹路,握着巨锤的手青筋暴起,巨大的恐惧与无力感几乎将他压垮。他想冲过去,想砸碎那无形的厄运,却被柳七娘凄厉的警告钉在原地——贸然触碰,能量激荡,苏雅和那脆弱的残魂都可能瞬间崩解!
柳七娘双手染血,死死按在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她脸上的血色褪尽,嘴唇因用力咬合而渗出血丝。她清晰地“感知”着:【千丝引·心锚】技起时引动的栖心阁众生心念烙印,此刻正如同被投入磨盘的砂砾,被一股源自苏雅体内、冰冷而贪婪的吸力疯狂攫取、同化!那并非江屿残魂的恶意,而是生命本源枯竭到极致后,残魂本能的自救,如同即将干涸的河床疯狂汲取途经的每一滴露水!苏雅的生命,就是那被汲取的露水!
“江先生…苏雅…”柳七娘的声音破碎不堪,混杂着绝望与不甘。她尝试再次催动【千丝引·心锚】,试图稳固苏雅自身的生机烙印,但刚一引动,那股冰冷的吸力便骤然加剧,苏雅鬓角的银丝肉眼可见地又蔓延了一寸!柳七娘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口鼻再次溢出鲜血,【千丝引·心锚】的引导瞬间中断!
**【技抵·伍零贰·千丝引·心锚】引导中断!中断原因——目标苏雅生命本源被残魂同化汲取,强行引导加剧侵蚀!**
“不——!”柳七娘发出一声悲鸣,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一旁歪倒。
“七娘!”铁老低吼一声,强忍冲过去的冲动,巨锤重重顿地,激起一片碎石。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庭院中那些曾响应【百工应·归途证】的物品碎片,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老陶!醒醒!想想办法!你的‘意存’呢?!”他对着昏迷的陶老嘶吼,然而陶老毫无反应,身下散落的工具碎片光芒黯淡,【技抵·伍零肆·残器鸣·意存】的微弱共鸣早已消散。
角落的文徵书简星辉沉寂,白芷的针匣玉光不再。先前汇聚的众生之力,在轰开时空壁垒后,已然耗尽。栖心阁庭院,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在蔓延。
阿雀小小的身体因本源消耗过度而瑟瑟发抖,翠绿灵韵几乎枯竭。她看着苏雅身上那不断扩大的灰败区域和蔓延的银丝,大颗大颗的泪水无声滚落,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苏雅姐…不要…不要这样…”她徒劳地伸出小手,指尖微弱的绿芒刚刚亮起,便因虚弱而熄灭。
冰棺前。
“苏雅”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激烈撕扯。那双空洞茫然的眼眸深处,那点被“焦尾”二字撬动的痛苦挣扎,如同风中残烛,忽明忽暗。她的视线死死锁在冰棺旁那把沉寂的古琴上,仿佛那是她意识混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琴…离…痛…”沙哑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血沫。伴随着她的痛苦低语,心口那灰败莲梅纹路的边缘,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暗金光芒极其艰难地挣扎了一下,如同即将熄灭的火星,但瞬间又被更汹涌的灰白死气淹没。她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呜咽,更多的银发从她额角蔓延开来。
死亡的倒计时,在灰白纹路与银丝的蔓延中,冷酷地进行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即将吞噬一切的瞬间——
笃!笃!笃!
清晰而平和的叩门声,突兀地响起在栖心阁紧闭的朱漆大门上!
叩门声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庭院内死寂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
所有人,包括意识混乱、沉浸在痛苦挣扎中的“苏雅”,都下意识地、或茫然或惊愕地,循声望向大门的方向。
铁老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暴躁的戾气,这种时候,任何打扰都让他怒火中烧。柳七娘勉强支撑起身体,眼中却是惊疑不定,栖心阁的结界并未示警,来人…是谁?
阿雀也停止了哭泣,泪眼朦胧地看向大门。
唯有“苏雅”,在那叩门声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震!那双被痛苦和迷茫占据的眼眸深处,那点挣扎的微光,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骤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悸动情绪,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她全身!这悸动并非源于苏雅,而是源于她体内那刚刚苏醒、意识混沌的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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