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回到房间,反手锁上门扉的瞬间,整个人的气质骤然改变。先前在众人面前那种带着几分刻意的好奇与天真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猎豹般的警觉。
她没有立刻动作,而是静静站立了十息,确认门外廊下并无他人气息,这才走到窗边,借着稀薄的天光,从怀中取出了那枚梨花木牌。
查看木牌,已是所有玩家心照不宣的保命步骤。
指尖抚过“海棠”二字旁那朵精致的浮雕小花,木质温润的触感此刻却带着一丝诡谲。她定了定神,将木牌翻转——
目光触及牌背的瞬间,她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窒。
那个原本只是浅粉色的圆点,此刻颜色明显加深,呈现出一种更为饱满、甚至带着些许光泽的朱红色。
不是错觉。颜色确实变了,而且变化显着。是在她们集体表演,假装被那些指向白姨娘羞愤投湖的线索误导之后发生的。
触发条件是什么?情绪波动?环境变化?还是认知?
一个最大胆的假设在她脑中成型。她需要验证。
海棠闭上眼,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将所有杂念摒弃。她开始刻意地、有条理地在脑海中构建并反复强化一个特定的认知框架:
【贺老爷是幕后黑手。是他强纳白姨娘,也是他造成了白姨娘的死亡。贺府所有的异常,根源都在贺老爷身上。】
这个过程并不舒适,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阻力对抗,又像是在强行扭转一种本能的好感倾向——那是对贺兰霄的。但海棠意志坚定,她持续不断地强化着对贺老爷的怀疑。
她感到某种“界限”被突破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明感”如同清泉流过脑海,之前偶尔会出现的、关于自身“海棠姑娘”身份的细微恍惚感,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无踪。她对自身玩家身份的认知,变得坚如磐石。
她立刻低头,目光死死锁在木牌背面。
那一点朱红,竟已变得殷红如血!色泽浓郁得仿佛刚刚从心脏剜出的血珠,带着一种活生生的、不祥的生命力,牢牢嵌在木质纹理之中。
猜测被证实了!
认知能主动影响木牌颜色!而特定的认知不仅能加深颜色,还能带来精神层面的抗性,抵抗这府中无处不在的、让人迷失自我的力量!
这个发现带来的并非喜悦,而是彻骨的冰寒。这贺府的力量,竟诡谲至此,将人心的变化具象化为可视的刻度。
她没有丝毫犹豫,必须立刻与最能理解其中风险的人共享这个发现。
她起身,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全身肌肉都已绷紧的姿态,走到隔壁芙蓉的房间门前。指节在门板上叩出三短一长、代表着玩家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芙蓉冷静的眼睛藏在门后,眼神交汇的瞬间,已传递了无数信息。海棠未发一言,只是将手中木牌翻转,让那抹刺目惊心的殷红正对芙蓉。
芙蓉瞳孔微缩,侧身:“进。”
房门在身后合拢,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颜色变了。在我主动、持续强化‘贺老爷是幕后黑手’这个认知之后。”
海棠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而清晰,没有任何冗余修饰观测结果:
“认知干预导致颜色显着加深,从朱红变为殷红。伴随现象是自我认知清晰度提升,身份混淆感暂时消失。”
她一改之前光靠一腔勇猛的状态,只陈述观测到的事实和数据,不附加任何主观推论。
芙蓉接过她的木牌,指尖在那殷红的点上细细摩挲,感受着那仿佛带有温度的色泽。然后,她取出自己的木牌,并排放在桌上。
芙蓉的木牌背面,那个红点的颜色已然极淡,若不仔细分辨,几乎与周围的木质颜色融为一体,趋近于透明的淡粉色。
“我也有变化。”芙蓉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但眼神锐利如刀。
“在之前的集体表演中,为了更具说服力,我下意识地、部分地接纳并强化了对贺兰霄的好感。”
她选用了这个非常精准且克制的词,“随后观测到颜色持续变浅。并且,”
她顿了顿,似乎在精准捕捉和描述一种极其微妙的内在变化:“对扮演大夫人候选人这一行为的心理排斥阈值有所提高,过程更流畅,更自然。”
两块木牌并排而放,一殷红,一近乎纯白,对比强烈得令人心悸。
“认知影响内在状态,内在状态反馈于木牌颜色。”芙蓉总结,目光从木牌上抬起,直视海棠。
“但核心问题是——这反馈机制的本质是什么?是善意的提示,还是恶意的诱导?主动选择怀疑贺老爷所获得的‘清醒’,其本质是什么?是驱散了某种精神污染,还是……”
她拿起海棠那块颜色深红的木牌,语气凝重如铁:“仅仅是从一种污染模式切换到了另一种污染模式?”
她将木牌放回桌面,指尖点着那抹殷红:“从一个极,滑向另一个极端。如果这两个极端,本身都是精心布置的陷阱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