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傍晚,夕阳的金辉温柔地漫过延禧宫的琉璃瓦,将原本青碧的瓦面染成了一层暖融融的蜜糖色。庭院里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层层叠叠,风一吹便簌簌落下,铺在青石板路上,像撒了一地碎雪。廊下的紫藤萝也垂着串串花穗,淡紫色的花朵浸在暮色里,连空气中都飘着清甜的花香,混着殿内新换的百合香,让人闻着便觉安心。
甄嬛刚亲手修剪完窗台上的几盆兰草,指尖还沾着些湿润的泥土。她正用锦帕擦着手,就见小太监小栗子一路小跑进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娘娘,万岁爷驾临延禧宫了,此刻已到宫门外!”
甄嬛微微一怔,随即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珠花,又抚平了鹅黄色宫装上的褶皱,转身对守在一旁的阿箬和惢心说:“备好茶点,随我去迎驾。”
阿箬连忙应了声“是”,快步去取了甄嬛常穿的那件绣着暗纹兰草的披风,细心地为她披上,轻声道:“主子,傍晚风凉,您当心些。”她跟着甄嬛多年,早已摸清了主子的习惯,连披风的系带都系得松紧适宜,既保暖又不束缚动作。
不多时,众人便迎到了殿外。远远地,就见明黄色的龙辇从宫道尽头驶来,轿旁跟着几个贴身侍卫和太监,步伐整齐却不喧哗。待龙辇停稳,弘历一身明黄色常服,腰间系着明黄玉带,缓步走了下来。他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连日处理政务的疲惫,连眼底都藏着淡淡的青影。
“臣妾恭迎皇上。”甄嬛领着众人屈膝行礼,声音温婉如春日流水,“不知皇上今日会来,臣妾未能提前准备,还望皇上恕罪。”
弘历伸手将她扶起,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不由皱了皱眉:“傍晚天凉,怎么不多穿些?”说着,目光扫过庭院,又笑了起来,“不过你这延禧宫倒是养人,海棠开得比御花园的还要艳,连风里都带着花香,比养心殿清净多了。”
众人簇拥着弘历走进殿内,惢心早已沏好了今年新贡的雨前龙井,茶汤清亮,茶香袅袅。阿箬端着描金茶盘上前,她穿着一身淡绿色宫装,梳着小两把头,发间只簪了一朵小小的白玉兰——这是甄嬛特意赏她的,说衬她的肤色。她垂着眼帘,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殿内的花香,将茶盏稳稳递到弘历面前时,手腕微抬,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肌肤,模样恭敬又带着几分熟悉的稳妥。
弘历接过茶盏,却没有立刻喝,目光落在阿箬身上,带着几分随意的笑意:“阿箬跟着你,也有好多年了吧?”
阿箬闻言一愣,连忙屈膝回话:“回皇上,奴婢是自小伺候主儿的。”她声音轻柔,却不似寻常宫女那般怯生生,反而带着几分久在主子身边的沉稳。
弘历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又问:“前几日朕听说,你夜里替娴妃守着煎药,连熬了两晚?”
这话一出,不仅阿箬愣了,连甄嬛都有些意外——她前几日偶感风寒,阿箬担心小太监手脚不细致,确实亲自守了两晚药炉,这事她只随口跟惢心提过一句,没想到皇上竟知道了。
阿箬反应过来,连忙回道:“主儿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当不得皇上挂怀。”她说着,眼角悄悄瞥了一眼甄嬛,见主子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心中才安定下来。
弘历笑了笑,喝了口茶,对甄嬛说:“你身边能有这样忠心的人,也是你的福气。”他这话看似在夸阿箬,目光却落在甄嬛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他早就注意到,阿箬做事稳妥,待人接物也有分寸,更重要的是,她看甄嬛的眼神里,满是真心的敬重,没有半分攀附的功利。
甄嬛心中一动,她何等机敏,立刻明白了弘历的意思。她笑着接话:“皇上说的是。阿箬这丫头,心思细,做事又踏实,这些年帮了臣妾不少忙。前几日臣妾染了风寒,若不是她夜里守着药炉,仔细盯着火候,臣妾的病也不会好得这么快。”
弘历“嗯”了一声,没再接话,转而与甄嬛聊起了春日的景致——说御花园的牡丹开了,说畅春园的桃花谢了,语气轻松得像寻常夫妻闲聊。可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他的目光却几次落在阿箬身上:有时是阿箬轻声提醒“主子,茶凉了,奴婢再给您换一盏”时,有时是她弯腰收拾点心碟,动作利落又不发出声响时,那目光里没有轻佻,反而带着几分认可的打量。
甄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明了。她不动声色地继续与弘历说话,偶尔故意吩咐阿箬:“阿箬,把窗纱再挑高些,让殿里亮堂些。”“阿箬,去取今日皇后赏的那盒杏仁酥,给皇上尝尝。”每一次吩咐,都给了阿箬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也让弘历看到阿箬做事的稳妥。
待夜色渐深,宫灯被一一点亮,暖黄的灯光映得殿内格外温馨。弘历起身准备回宫,走到殿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对甄嬛说:“养心殿近来缺个掌事的奉茶宫女,要心思细、靠得住的。朕看阿箬不错,就调去御前当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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