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上医道司飞檐时,程高攥着王二狗的手腕往药庐跑,靴底碾过满地碎叶沙沙响。
少年的掌心全是汗,后颈还能感受到方才涪翁拍他肩膀的温度——藏好《针经》,等钟响三声再出来。
王二狗被拽得踉跄,怀里的油布包差点掉地:程大哥,师父是不是又要...又要一个人打那些坏蛋?
程高突然顿住脚步。
药庐外的老槐树下,那口枯井的石盖半掩着,缝隙里透出极淡的艾草香——是师父惯用的引气散。
他蹲下身,指尖在井沿敲了三下,石盖下传来空洞的回响。
王二狗立刻趴上去,用牙咬开布包,将抄得工整的《针经》塞进暗格,发顶翘起的呆毛随着动作晃了晃:藏好了!
此时的医道司正沉入墨色里。
涪翁立在偏门影壁后,腰间玉佩贴着皮肤发烫。
他能听见巡夜禁军的脚步声在东墙根响过,也能闻见西院药圃里防风草被夜露打湿的苦香——但最清晰的,是房梁上那道极轻的瓦砾碎裂声。
来了。他低笑一声,袖中赤针突然地轻鸣。
三枚透骨钉破风而来时,涪翁正弯腰拾起脚边半块砖。
钉子擦着他耳际钉进影壁,在青砖上凿出三个细孔,孔里渗出暗红血珠——是淬了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他直起身,望着房脊上晃动的黑影:沈无冥,你哥沈无尘的毒针还欠我半招,你倒急着来补?
房上的人僵了僵,黑巾下传来阴鸷的冷笑:老东西倒记性好。
当年在药庐,要不是你那破针坏我好事,《针经》早该在太乙教坛上烧了祭旗。话音未落,七道银芒从七个方向攒射而来,正是太乙教七星追魂钉。
涪翁不退反进,右手食中二指并作针势,往胸前膻中穴虚点——玄针续脉。
暗劲顺着经络游走,本要攻心的毒钉突然偏了三寸,钉进他身侧的木柱,柱身立刻泛起黑青。
他趁机欺近屋檐,左手在腰间鱼纹玉佩上一按,藏在砖缝里的赤针应声而起,化作红芒直取对方咽喉。
赤针封喉!
沈无冥没想到这老渔翁竟能近身,慌忙后仰,黑巾滑落半角,露出脖颈处衔珠玄鸟的刺青——和三年前那批刺客分毫不差。
赤针擦着他喉结划过,在墙上钉出个焦黑的洞。
他踉跄着后退,靴底踩碎两片瓦,哗啦啦落进庭院:你早知道我们要抢《黄帝经》?
天禄阁烧医典时,我就知道有人怕民间医道活过来。涪翁抄起脚边铜钟的撞木,你们抢的哪里是书?
是天下人手里的救命本事。他手腕一振,撞木重重击在铜钟上——
钟声穿透夜色,惊起满院寒鸦。
东角门地被撞开,二十名持戟禁军潮水般涌进来,为首的张御史举着火把,火光映得他额头冷汗发亮:逆贼在此!
拿下!
沈无冥脸色骤变,从怀中抖出一把细如牛毛的毒针:给我烧了经阁!他身后的刺客立刻分散,两人扑向藏着《黄帝经》的东厢房,余下的挥刀缠住禁军。
涪翁脚尖点地跃上房梁,袖中玄针如游龙出渊,地挑落刺客手中的火折子。
那刺客腕间一麻,火折子地掉在青石板上,溅起几点火星又熄灭了。
想烧医典?
先过我这关。涪翁的声音混着钟声震得人耳鼓发疼。
他屈指一弹,玄针钉入最近刺客的曲池穴,那人立刻软倒在地,手中钢刀当啷落地。
另一边,程高和王二狗举着药杵从药庐冲出来,王二狗抄起捣药罐砸向放火的刺客,罐里的苍术粉扬得漫天都是:叫你烧我师父的书!
沈无冥见势不妙,虚晃一招刺向涪翁面门,趁机往院外逃去。
涪翁早料到他会跑,左手在腰间玉佩上连点三下——那是方才从张御史身上的,此刻正贴着沈无冥的衣襟。
玉佩里的赤针突然发烫,沈无冥顿觉胸口发闷,脚步一滞。
涪翁趁机甩出最后一枚黄针,那针带着金芒破空,地击在他手中的毒针上。
毒针应声而断,沈无冥踉跄着撞在院墙上,黑巾彻底滑落。
月光下,他脸上纵横着几道旧疤,正是三年前涪翁用赤针留下的痕迹:你...你早把玉佩做了记号...
我等这一天三年了。涪翁一步步逼近,玄针抵在他喉间,说,谁指使你们篡改医典?
沈无冥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断根?
太医院陈大人...要的是皇家子嗣的脉...脉...话音未落,他喉间发出轻响,七窍渗出黑血——服了毒。
陈大人?程高攥着药杵的手紧了紧。
张御史举着火把凑近,火光映得沈无冥脸上的疤更狰狞:是太医院令陈延!
他上月还说要整顿医道司...
传朕旨意!
众人惊觉皇帝不知何时立在院门口,龙袍被夜风吹得翻卷,目光如刀:即刻查封太医院,拿陈延及其党羽!他转向涪翁,目光软了些,先生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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