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议政堂的厚重铜门,开了。
不,不是被推开的,是被人用一股沛然莫御的气劲生生震开!
狂风倒卷,吹得堂内烛火狂舞,九位执火人代表脸色骤变,纷纷起身护在柳妻身前。
一名身穿玄色长袍、面容枯槁的老者,背负双手,如同一座移动的冰山,缓缓踏入堂中。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柳妻面前那片刚刚覆上的新土上。
“柳氏,你好大的胆子。”老者的声音沙哑,却像淬了寒冰的钢针,扎得人耳膜生疼,“地坛乃历代鼻祖英灵安息之地,你在此掘土埋虫,是想断我医道传承的根基吗?”
此人正是掌管刑律堂的首座长老,邱狰。
医道门内,论辈分,他甚至比柳妻的亡夫还要高上半辈,一生恪守古法,视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动为异端邪说。
柳妻神色平静,对着九位代表轻轻颔首,示意他们不必紧张。
她迎上邱狰的目光,不卑不亢:“邱长老,我非断根,而是在续脉。枯死的根,如何能生出新芽?”
“一派胡言!”邱狰怒喝一声,气浪勃发,近处的一座烛台竟被震得嗡嗡作响,“我已听闻,近日乡野之间妖言四起。什么老妪搓手可平心疾,什么疯妇哭嚎能开顽喑!甚至有竖子狂徒,污我‘痛碑林’,竟还被传为‘因祸得福’的佳话!柳氏,这一切,可是你在背后主使?”
他的话,字字诛心。
在场的执火人中,几位思想保守的代表已经面露疑色,望向柳妻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
他们敬重柳妻,但更敬畏传承了千年的规矩。
柳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从侍从手中接过一叠厚厚的卷宗,轻轻放在桌案上:“邱长老,您说的这些,我都记录在案。这是过去一月,‘晨搓会’所在村落三十二名心疾患者的脉象记录,由三位资深执火人共同勘定,心脉平稳率提升三成七。这是边寨‘疗心曲’推行后,周边七村共计一十九名闭症、惊厥幼童的状况改善报告,其中四名已能开口,八名情绪不再狂躁。还有……”
“够了!”邱狰猛地一挥袖袍,将那叠卷宗扫落在地,纸张纷飞如雪,“村野愚夫的巧合,乡间巫医的骗术,也配登上我议政堂的大雅之堂?我医道传承,靠的是望闻问切,是金针银线,是千锤百炼的汤药,何时轮到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指点江山!”
他上前一步,气势逼人:“我问你,你埋下的那枚蚁卵,究竟是何妖物?你要让活物承续记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记忆若能由虫豸承载,那我等数十年苦修,背诵的万卷医经,又算什么?”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那些民间异象,不过是引子,这地坛中央的“活种”,才是他眼中最大的亵渎。
柳妻缓缓蹲下身,将散落的纸张一张张拾起,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在拂去历史的尘埃。
她重新站定,目光清澈如洗:“邱长老,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些变化,并非巧合,更非妖术。它们的根源,都来自同一个人。”
“阿禾?”邱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那个身负泥印的罪民?一个连自身来历都说不清的野小子,也配称作根源?”
“是。”柳妻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他并未开宗立派,也未着书立说。他只是走过那片土地,将一种可能,还给了那片土地。搓手的老妪,哭嫁的新娘,她们的动作与声调,无意中引动了天地间已经改变的气机。这并非阿禾之功,而是天地之功,是众生之功。阿禾,只是那个点燃引线的人。”
她顿了顿,指向地坛中央的土壤:“至于这活种,更是明证。它承续的并非医经药典,而是‘痛’。是这片土地上,所有被碑林记录,以及未被记录的痛苦。当新的痛苦发生时,它们会感应,会记录,会用最原始的方式,告诉我们病灶的根源在何处。长老,您要证据,最好的证据,就在您脚下。”
邱狰低头,只见那片新土之上,七只通体漆黑,背上却带着一抹奇异金纹的工蚁,不知何时已悄然钻出,正严整地排列成北斗七星之形。
它们一动不动,仿佛亘古以来便在那里,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肃穆与庄严。
“妖虫!”邱狰瞳孔猛缩,积压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
他不再多言,掌心真气勃发,一股凝练如实质的乌光直劈而下,目标正是那七只工蚁!
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毁掉这“活种”,彻底断绝柳妻的念想!
“长老不可!”几位执火人惊呼出声,却已来不及阻止。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邱狰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掌力,在距离地面还有三寸之时,竟如泥牛入海,瞬间消散于无形。
不,并非消散!
只见地坛中央的土壤之下,无数细微如尘的金斑骤然亮起,仿佛沉睡的星辰被唤醒。
它们流转、汇聚,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涟漪状气旋,轻而易举地便将邱狰的掌力化解、吸收,甚至……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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