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股席卷天下的脉动之上,最先感应到天地异变的,并非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而是俯身于尘泥的万千生灵。
春日学堂,数十名稚童正襟危坐,在夫子的喝令下,齐齐挥毫,临摹着同一个字——“永”。
窗外竹影斑驳,阿禾的身影隐匿其中,目光锐利如鹰,穿透窗棂,落在一个最瘦弱的学童身上。
那孩子笔下的墨迹尚未干透,午后的阳光斜斜一照,竟从那“永”字最后一笔“捺”的尾端,陡然延展出一缕比发丝还细的金线,在空气中微微震颤,如活物般呼吸。
幻觉?阿禾双目微凝,体内真气悄然运转,视野瞬间变得纤毫毕现。
不是幻觉!
他看得分明,那金丝并非凭空出现。
每当学童运笔至舒展淋漓的“捺”势时,手腕的微旋必然带动肩肘的自然拉伸,这一连串的动作,竟与人体“手少阴心经”、“手厥阴心包经”和“手少阳三焦经”的走向惊人地暗合!
一笔挥就,便是三经联动,气血随之奔涌。
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当全班学童齐声诵读、同时落笔时,他们原本参差不齐的呼吸频率,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同步,形成了一个覆盖整个学堂的低频共振场。
这股共振之力,温和而绵长,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那个瘦弱学童,素有哮喘之症,每到换季便咳喘不止。
可此刻,每当他心无旁骛地写满三遍“永”字,胸腔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提起,淤积的浊气随笔锋泄出,原本急促的喘息竟奇迹般地平缓下来。
阿禾没有声张,只是在七日后,托人赠予了那名老塾师一方特制的松烟墨。
墨中,被他悄悄融入了能敏锐感应体热变化的赤硝微粒。
自那以后,奇妙的景象在学堂上演。
孩子们的墨迹会随着他们书写时的体温变化,呈现出不同的色泽。
气血旺盛、精神集中的,墨色便泛出淡金;体虚困乏、心神不宁的,墨色则显出青灰。
老塾师不明其理,却发现了规律,他开始根据墨色的变化,时而让孩子们疾书,时而让其缓行,调整习字的节奏。
他欣喜地将此法称为——“写出来的脉”。
这股由笔尖描摹出的气血律动,仅仅是个开始。
镇东的铁匠铺内,炉火熊熊,锻打声震耳欲聋。
年迈的王铁匠正向徒弟们示范“锻脉十八锤”的最后一式。
他老了,气力远不如前,但每一锤落下,依旧势大力沉,口中诵念的法诀更是声如洪钟:“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
阿禾藏身在门外巨大的风箱之后,周遭热浪滚滚,他的心却一片冰寒。
他察觉到,老师傅的吐纳节奏与锤击声浪已然完美契合。
吸气时,力从地起,引气贯顶,整个人如一张拉满的弓;呼气落锤的瞬间,那声“肝者”的暴喝,声波凝而不散,精准地冲击着他胸腹间的“期门”大穴!
一锤,一震。一喝,一荡。
跟随模仿的徒弟们,五脏六腑皆被这特定的声波牵引、共振。
尤其是一名原本患有郁症、沉默寡言的少年,自随师习锤不过半月,夜间惊梦的毛病竟不药而愈,原本蜡黄的面色也透出了健康的红润。
阿禾悄然转身,趁夜深人静,在铁匠铺的炉膛内壁,嵌入了一段中空的特制陶管。
自此,炉火燃烧时,火焰穿过陶管,竟会发出一阵若有似无的嗡鸣。
这嗡鸣声不高,却极具穿透力,恰好与五音中的“角音”相应。
三日后,邻坊那位双目失明的老乐师拄着拐杖,在铁匠铺外驻足良久,侧耳倾听,脸上满是惊骇与狂喜:“这不是调弦的律,这不是凡间的音……这是肝胆之气在唱歌!”
当这些源自民间的“野疗法”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时,运筹帷幄的柳妻,则在议政堂中,掀起了一场自上而下的变革。
她于地坛召集了京城三百六十行的总会首,举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授经大典”。
典礼之上,她没有分发金银,而是展开了一幅长达百丈的巨型画卷。
卷上,并非山水名胜,而是各行各业的劳作图谱——木匠的每一次刨削、农夫的每一次挥锄、绣娘的每一次穿针……旁边则用朱笔清晰标注出对应的经络走向与养生诀窍。
“今日,议政堂启动‘薪火录’工程!”柳妻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响彻地坛,“凡我大夏工匠,凡有带徒授艺者,皆须记录弟子初学时的身体反应,何处酸,何处胀,何处痛,汇编成册,我称之为‘成长痛谱’!”
话音未落,保守派官员便怒声斥责:“荒唐!工匠岂能兼医?此乃乱政之举!”
柳妻不语,只是挥了挥手。
一名木匠学徒被带上前来,他初学握斧,右手腕酸胀难忍,几近残废。
他的师傅当着所有人的面,并未给他用药,而是依据图谱上的“握斧导引法”,手把手教他调整握姿、发力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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