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足踏上冰凉的碎石小径,昨夜那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依旧如山间晨雾般缠绕心头。
万千张模糊的面孔在巍峨山影中明灭流转,最终竟都消融于一片无声起伏的金色稻浪里。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那双与土地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脚。
粗糙的脚板上,老茧纵横交错,宛如老树的表皮,唯独脚心“涌泉”穴的位置,此刻却有一股奇异的热流在隐隐窜动。
当他第一步踏实时,异变陡生!
脚下的土地竟发出一声极轻微的闷响,仿佛大地深处的心跳被他的脚步叩响。
以他脚印为中心,一圈细密的水珠从干燥的泥土中沁出,旋即汇聚成一条纤细的水线,竟无视地势高低,沿着田埂精准地蜿蜒前行。
那轨迹,分明就是人体“足少阴肾经”的走向!
赵篾匠面色沉静如水,心中却已掀起滔天巨浪。
他不动声色,只是将呼吸调得愈发绵长匀细,紧接着,第二步稳稳落下。
那条神奇的水线倏然转向,不偏不倚地接上了另一条脉络——奇经八脉中的“冲脉”!
三步之后,他已行至田野中央。
这一次,整片田野的根系都发出了嗡嗡的轻鸣,仿佛万千生灵的脉搏,都随着他的脚步节拍一同跳动。
这一刻,他豁然开朗。
原来,当一个人的血脉真正与大地之脉相连,一呼一吸皆为风云,举手投足,已是为天地布针导引!
正午,烈日如火。
赵篾匠用柔软的竹篾背篓,将那通体遍布蓝色奇异纹路的婴儿负在背上,向后山走去。
怀中的蓝纹婴似乎对这灼热的阳光毫不在意,反而咯咯笑个不停,小手不时指向山林深处,仿佛在为他引路。
行至半山腰一处废弃古道的裂口,一株断了根的巨大老松拦住去路。
那老松不知在此横卧了多少岁月,树皮大半剥落,露出底下坚硬的木质。
赵篾匠本欲绕行,目光却被那木质上的纹理死死吸住。
那并非寻常的年轮,竟是天然形成的一行行古篆——“足动则地鸣,地鸣则气升,气升则病退……”
这……这是早已失传的《诊脉法·步应篇》残文!
此篇在医家传说中被誉为“动态诊疗”的无上法门,连被奉为圭臬的程高抄本中都未曾记载一字!
他心神剧震,连忙蹲下身细察,更惊人地发现,老松根部的断面,年轮并非同心圆,而是呈螺旋状排列,其旋转的轨迹与频率,竟与人体腰腹的“带脉”运行完全同频!
他福至心灵,取下随身的竹筒,小心翼翼地接住从树身缝隙中缓缓滴落的露水。
回到村中,他将这饱含松木精气的露水喂与一位常年受哮喘折磨的老妪。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老妪那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竟奇迹般地平复了。
村民们围拢过来,满脸震惊地追问他用了何种神药。
赵篾匠只是拍了拍脚上的泥土,淡然道:“不是我找到了药,是路,把药送到了我脚下。”
第三日,天降暴雨,山洪如脱缰野马,咆哮着冲毁了村子通往外界的唯一一座石桥。
河对岸的邻村,一个病儿高烧不退,已近垂危,孩子的母亲抱着他跪在汹涌的河岸边,哭嚎声被巨大的水声撕扯得支离破碎。
村里青壮年们心急如焚,想要伐木搭设便桥,可刚砍下的木头湿滑沉重,在激流中根本无法固定。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赵篾匠默然走到岸边。
他凝视着那翻滚的浊流,仿佛在倾听水底的脉动。
片刻后,他解下腰间那根编织草鞋用的普通草绳,猛地掷入洪流之中。
那草绳一入水,竟如有了生命一般,随波翻滚,在一个个巨大的漩涡中精准地缠绕住被冲刷而来的漂木、碎石、断枝,灵巧地勾连成一条坚韧的链条骨架,最终“啪”地一声,死死卡入了河两岸的岩石缝隙中,形成了一道悬索雏形!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赵篾匠却并未停下,他扬声喝道:“将家中犁铧、耥耙等铁制农具,嵌在绳索节点上!”村民们虽不明所以,但出于对他的信任,立刻手忙脚乱地照做。
当所有金属农具各就各位,赵篾匠深吸一口气,竟赤脚踏入了齐腰深的急流之中!
他无视那能将人瞬间卷走的恐怖力量,在水中按“七星踏斗”的方位,闪电般连点七步。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了水流的某个神秘节点上。
刹那间,那十数件金属农具竟同时发出高频的嗡鸣,引发了整段河流的强烈共振!
水流的形态瞬间改变,无数泥沙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河底卷起,自动吸附、凝聚在那草绳与农具构成的骨架之上,转眼间,一道坚不可摧的弧形石梁拔水而起!
一座桥,非是建造,竟是“踏”成的!
第四日黄昏,村塾的老先生领着一群蒙童,恭恭敬敬地来到赵篾匠的茅屋前。
这位曾对赵篾匠“不务正业”颇有微词的老先生,此刻脸上再无半分讥讽,反而带着近乎朝圣般的虔诚,请求赵篾匠传授“步法通经”的至理,他想将其着书立说,流传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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