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月廿九,寅时三刻,雪后的许都尚在沉睡,司空府深处却已灯火通明。
陈暮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门外站着程昱身边那位永远面无表情的黑衣军吏。“将军有令,即刻前往正堂。”
他甚至来不及整理衣冠,抓起官袍便随其出门。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马蹄踏碎薄冰的清脆声响在死寂中回荡。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
司空府正堂,烛火通明如昼。曹操端坐主位,身披玄色大氅,未戴冠冕,长发披散,脸上看不出喜怒。荀彧、程昱分坐两侧,郭嘉、夏侯惇等心腹重臣赫然在列,人人面色凝重。
陈暮作为新任参军,敬陪末座,心跳如擂鼓。
程昱起身,手中捧着一方素白绢帛,那绢帛上暗红色的字迹刺目惊心——正是昨日地牢中见过的血诏副本!他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当众诵读:
“……曹操阶祸,剥乱天下……残贤害善,于操为甚……朕与皇后,如坐针毡……望卿等念汉室倾危,纠合忠义,殄灭凶逆……”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扎在堂上每个人的心上。当读到“殄灭凶逆”四字时,夏侯惇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盏跳动:“狂悖!”
曹操抬手止住他的怒斥,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陈暮身上:“陈参军,你最早察觉粮秣异常。说说看,若此诏流传出去,天下当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陈暮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沉声道:“若此诏公开,关中各镇必奉诏讨逆,河北袁绍更得大义名分,荆州刘表、江东孙策亦会蠢蠢欲动。天下顷刻分裂,中原战火重燃,百姓……十室九空。”
堂上一片死寂。他的分析撕开了血诏背后最残酷的真相——这不仅是一场政治斗争,更是关乎天下苍生命运的抉择。
曹操缓缓起身,走到堂中,手指轻抚着血诏上的字迹,忽然冷笑:“好一个‘殄灭凶逆’!本司空扫黄巾、讨董卓、迎天子,倒成了凶逆?”他猛地转身,玄色大氅扬起一道凌厉的弧线,“仲德,依计行事!”
辰时初,许都四门突然戒严。一队队黑衣玄甲的虎豹骑直扑董承府邸。
陈暮奉命随程昱登上府外望楼。只见朱门被巨木撞开,虎豹骑如潮水般涌入。府内顿时响起兵刃交击与凄厉的惨叫。
“看清楚了,”程昱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就是谋逆的下场。”
突然,府中冲出一名披头散发的将领,手持长戟,浑身浴血,正是卫尉司马种辑!他嘶吼着冲向大门,却被三名虎豹骑校尉合围。刀光闪过,一条断臂带着血线飞起。种辑踉跄几步,竟用剩下独臂举起长戟,仰天狂笑:“汉室忠臣,死得其所……”
话音未落,数把环首刀已贯穿他的胸膛。
陈暮胃里一阵翻涌,紧紧抓住栏杆才站稳。这就是他曾在宗庙前仔细观察过的那个种辑,那个握刀时青筋暴起的武将,此刻已成血人。
紧接着,光禄丞吴硕被拖出府门。他官袍撕裂,面色惨白如纸,突然挣脱束缚,扑向程昱所在方向嘶喊:“程昱!你不得好死!我在九泉之下等你……”
“嗖!”
一支弩箭精准地射穿他的咽喉,将未尽诅咒扼杀在喉中。出手的是程昱身边那个始终沉默的黑衣军吏。
陈暮背后已被冷汗浸透。他亲眼见证了两个朝廷重臣的死亡,如此迅速,如此残酷。
“报——”一名军校疾驰而至,“在董承书房暗格发现这个!”
那是一个鎏金木匣,程昱打开后,里面竟是一份密密麻麻的联名血书,署名者多达二十余人,其中赫然包括三名皇室宗亲!
荀彧接过血书只看了一眼,便闭目长叹:“祸起萧墙啊……”
第三节 未尽的棋局
巳时三刻,司空府发出明令,公告董承“勾结逆党,密谋不轨”之罪,却对血诏只字未提。
与此同时,陈暮的擢升令正式下达——司空府参军,秩比六百石。当任命文书送到东曹署时,刘岱看他的眼神复杂难明,司马朗的恭喜也带着几分疏离。
但陈暮还来不及体会升迁的喜悦,就被程昱带往地牢深处。阴暗的刑房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在等他——正是那日在药肆见过的董府仆从。
“他把知道的都说了,”程昱淡淡道,“但有些事,需要你去印证。”
仆从颤抖着递上一份染血的名单:“这是……这是将军临终前让小人转交的。他说……棋局才刚开始……”
陈暮接过名单,上面除了已死的吴硕、种辑,还有几个令他心惊的名字——大司农丞周忠、谏议大夫赵岐、甚至还有一位深居简出的皇室长老!
“他们在等。”程昱的声音像毒蛇钻进耳中,“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陈参军,这场棋,你要学会下。”
离开地牢时,陈暮在转角险些撞上一人。抬头一看,竟是多日未见的徐元。徐元看到他手中的名单,瞳孔骤缩,低声道:“明远,这潭水比你想的更深。有些人……动不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