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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望城外,新划出的骑营校场尘土飞扬。赵云站在点将台上,目光如炬,扫视着台下正在分组进行骑术、劈刺训练的骑兵。这些士卒,是他从北境各军及新募兵卒中精心选拔出的善骑之士,加之陈暮从襄阳、荆南调拨来的部分精锐,勉强凑足了三千之数,组成了“白马义从”的初步骨架。
与昔日在公孙瓒麾下那支清一色白马银甲、装备精良的纯粹突骑不同,如今的“白马义从”更像一支多功能的轻骑兵。战马毛色驳杂,甲胄也并非统一制式,其中既有配备长矛、负责冲锋陷阵的枪骑兵,也有背负强弓硬弩、擅长游走骑射的弓骑兵,还有部分携带套索、短斧,负责侦察、袭扰的轻骑。
“速度!注意控马!人马一体,方为骑术精髓!”赵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校场。他亲自下场示范,但见他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随即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在疾驰中骤然转向,手中长枪精准地刺中沿途设置的数个草靶咽喉,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引得士卒们阵阵喝彩。
“将军神技!”张翼在一旁由衷赞叹。
赵云勒住战马,微微喘息,摇头道:“非是神技,唯手熟尔。骑兵之要,在于机动与冲击。尔等需牢记,日后战场,非是逞个人勇武之地。结阵冲锋,如墙而进;分散袭扰,如风如火。令行禁止,配合无间,方是克敌制胜之道!”
“谨遵将军教诲!”
训练是艰苦的,摔伤、磨合、适应,每日都有士卒带着一身疲惫和淤青离开校场。但无人抱怨,因为他们的统帅,那位名震天下的赵将军,始终与他们一同操练,同甘共苦。赵云的严格与公正,以及那偶尔展露、令人心折的绝世武艺,如同磁石般牢牢凝聚着这支新军的军心。
襄阳前将军府内,生活的节奏似乎并未被外界的波澜过多打扰。
小陈砥又长大了一些,已能清晰地喊出“爹爹”、“娘亲”,并且展现出对武器的奇特兴趣。这一日,他竟摇摇晃晃地抱着陈暮搁在书房角落的一柄装饰用的短木剑,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差点绊倒,吓得乳母和侍女连忙上前护住。
陈暮下朝回来,正看到这一幕,不由失笑。他走上前,接过儿子手中的木剑,蹲下身,温声道:“砥儿喜欢这个?”
小陈砥用力点头,乌亮的眼睛盯着父亲手中的剑。
陈暮心中微动,想起自己幼时也曾向往金戈铁马。他握着儿子的小手,轻轻挥动木剑,做出一个简单的噼砍动作:“这是剑,可以用来保护想保护的人。但要用它,先要明理,要有力量。砥儿要先好好吃饭,快快长大,知道吗?”
小陈砥似懂非懂,却也跟着重复:“长大……保护……”
崔婉站在廊下,看着父子俩互动,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她走上前,将儿子从陈暮手中接过,柔声道:“夫君莫要太早教他这些,砥儿还小呢。”
陈暮站起身,揽住妻子的肩膀,看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感慨道:“是啊,还小。只盼这乱世,能在他长大前结束,让他无需再拿起刀剑。”
话虽如此,他却命人用更轻软的木头,为儿子精心雕刻了一柄小巧无锋的玩具剑。小陈砥得了新玩具,爱不释手,整日佩在腰间,模仿着看到的军士走路,童稚的模样常惹得府中一片笑声。这温馨的琐碎,是陈暮在沉重政务之外,最珍贵的慰藉。
这一日,江陵都督文聘派来了信使,并非紧急军情,而是送来了一批江陵特产的金丝蜜枣和几匹上好的江陵锦,并附上一封私信。信中,文聘除了例行汇报水军扩建进度外,更多是表达了对陈暮的关切,提及听闻前番新政在南郡遇阻,望陈暮保重身体,勿要过于忧劳。信末,还特意问候了夫人与公子。
陈暮看完信,心中暖意融融。文聘是荆州宿将,性格沉稳内敛,如此细致地关心他的家眷,足见其忠诚与情谊。他当即亲自回信,感谢文聘的挂念,并询问其军中可有困难,嘱咐其训练水军亦需张弛有度。
同时,他让崔婉亲自挑选了一些襄阳的时新绸缎和孩童玩具,连同自己的回信,让使者带回江陵,转赠文聘家卷。这种超越上下级、带着人情味的往来,让陈暮与这些核心将领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密牢固。
庞统与王粲联袂求见,带来了关于益州的最新情报和南郡新政的调整方案。
“明远,刘备已攻克涪城,兵锋直指成都。刘璋派使者向张鲁求援,然张鲁惧刘备之势,犹豫不决。”庞统指着地图,“益州局势,已至关键时刻。”
王粲补充道:“南郡几家大族,经前番震慑,态度已有所软化。我与士元商议,可适当放宽部分田亩折算标准,并允诺其子弟通过考核后,可入仕或从军,以安其心。此为调整方案,请主公过目。”
陈暮仔细翻阅着方案,沉吟不语。良久,他抬起头:“益州之事,我等鞭长莫及,静观其变即可。倒是这南郡新政的调整,士元、仲宣费心了。就按此试行,以稳为主。然底线不能退,田亩必须清查清楚,隐户必须登记入册。”
“明白。”庞统与王粲齐声应道。
待二人离去后,陈暮独自站在巨大的荆州沙盘前。沙盘之上,代表各方势力的旗帜林立。北境,赵云的旗帜稳稳插在博望;东方,文聘的旗帜扼守江陵;荆南,黄忠的旗帜镇抚四方;襄阳居中调度。内部,新政的触角正深入每一个郡县。
局面看似稳固,但他深知,这平衡何其脆弱。北方的曹操,东方的孙权,西方的刘备,任何一方的剧烈变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他喃喃自语,这是徐元曾在密信中隐约提及的策略,如今看来,仍是至理。在自身实力未达到足以碾压一切之前,低调发展,稳固根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拿起代表赵云部队的小旗,轻轻插在白马义从营地的位置;又拿起代表文聘水军的小旗,在江陵外的水寨上重重一点。
内修政理,外砺精兵。这便是在惊涛骇浪来临前,他这块荆襄砥石,唯一能做,也必须做好的事情。家庭的温情给了他力量,而肩上的责任,则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一切,都在为那个未知却注定不平凡的未来,深耕不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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