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州府·总兵行辕
张令一身戎装,立于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
下方,从川东各地汇聚而来的营兵精锐及整编卫所兵,列成数个方阵。虽总数不过一万二千,却也是甲胄相对鲜明,刀枪林立,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儿郎们!”张令的声音如同洪钟,在旷野间回荡,“保宁张逆,倒行逆施,败坏纲常!废我大明里甲之制,行妖邪新政!
更设所谓免费学堂,令男女混杂,授以奇技淫巧,蛊惑人心,动摇国本!此等祸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
今奉抚台钧令,我川东健儿,当为朝廷前驱,为蜀中除害!兵锋所指——南部县!破此城,剿逆贼,复王化!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正在此时!”
“破南部!剿逆贼!复王化!”一众将士的怒吼声汇成一股狂暴的声浪,气势惊人。
这些士兵,尤其是那五千营兵,是张令多年经营的心血,相对精锐,战意被口号和主帅的信念点燃。
“开拔!”张令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南部!
沉重的号角声撕破长空,大军开动,营兵方阵步伐相对齐整,卫所兵则稍显散乱。
沉重的攻城器械在民夫和牲口的拖拽下,发出吱呀的呻吟。
张令端坐于高大的战马上,目光沉凝地注视着这支他赖以争雄的军队。
南部县的防备情报让他心头蒙上阴影,但他深知自己这支兵马的战力,更明白此战不容有失!
川东明军的赤潮,裹挟着士绅阶层的愤怒与武将建功的渴望,扑向保宁的东南门户。
他知道,以一万二千对三千,优势在我!关键在于,要快,要猛!
与夔州方向大军开拔的肃杀相比,通往剑州的官道上,蜿蜒着一条庞大、混乱、死气沉沉的队伍。
这正是成都都指挥使陈永年率领的卫所“大军”。
烈日炙烤,尘土飞扬。士兵们穿着破旧号衣,歪戴笠盔,拖着沉重的步伐,汗流浃背,脸上写满疲惫、麻木和怨愤,队列早已不成形状。
“催命啊…十五天到剑州?爬都爬不到…”
“佯攻个屁!就是让咱们去送死,给张总兵那边打掩护…”
“陈扒皮就知道克扣粮饷,现在倒好,把大伙儿往火坑里推…”抱怨、恐惧、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强征来的民夫苦不堪言,推着满载粮袋、木料和沉重老旧火器的大车,在皮鞭下踉跄前行,不时有人倒下。
陈永年坐在凉轿里,看着外面这乱糟糟、慢吞吞的队伍,还有远处那仿佛巨兽盘踞的剑门群山轮廓,心里发紧。
昭化关就在群山之后,他烦躁地挥手:“传令!加快速度!天黑前必须赶到前面驿站!延误者,鞭二十!”命令传下去,只换来队伍更加剧烈的抱怨和更慢的速度。
这支肩负着“佯攻昭化,死守剑州”重任、实则堪战兵力不过五千的军队,像一条病入膏肓的长蛇,在恐惧和怨气中,挣扎着爬向那凶险的战场。
保宁府东北边境,山野林道,一支三千人的精悍队伍,正快速穿行。行动迅捷,纪律严明。这正是由刘心全统领、赵黑塔为辅的保宁军奇兵!
“赵统领,刚接到大帅飞骑传书!”斥候疾驰而来,“张令主力已扑向南部!成都卫所兵陈永年部行动迟缓,怨声载道!
大帅严令:抵达潼川后,立即发起猛攻!声势务求浩大!”
刘心全眼中精光爆射:“好!张令这老狗果然倾巢而出扑向南部了!王统领,压力如山!传令全军,再加快速度!
务必抢在张令对南部发动总攻之前,把咱们的惊雷,炸响在潼川州下!”
赵黑塔咧嘴一笑,拳头捏得咔吧作响:“刘统领放心!老子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了!三千对空虚潼川,定要打得那帮守城的老爷兵屁滚尿流,让成都的狗官们听听咱们的威风!”
七月的骄阳炙烤着川东北起伏的丘陵,热浪蒸腾,连知了都蔫了声响。
一支约三千人的队伍,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停止了前进,队伍前列,一面“保宁刘”字大旗和一面“赵”字认旗在无风的空气中低垂着。
“停!”刘心全勒住战马,举起手臂。命令迅速向后传递,整支队伍令行禁止,迅速由行军纵队转为警戒状态。
士兵们虽然汗透重衣,但眼神锐利,行动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锐气,长途奔袭的疲惫被即将临战的亢奋所取代。
刘心全与赵黑塔并辔来到一处稍高的土坡上,举目远眺。
前方,盐亭县的土黄色城墙在热浪中若隐若现,规模不大,城墙低矮破旧。
“盐亭县…”刘心全眯着眼,打量着这座小城,“距潼川州城不过三十余里。守备如何?”他问向身边负责前哨的斥候队长。
斥候队长抹了把汗,语速飞快:“禀将军!盐亭小县,城墙不过丈余高,夯土包砖多有残破!城内守军不足三百,多为老弱衙役和临时招募的民壮。”
赵黑塔闻言,咧开大嘴,:“哈哈!果然是个空壳子!刘统领,还等什么?咱们一鼓作气,先碾平这盐亭小县,再直扑潼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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