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整座王府,大约也只有师父肯为宇文明翊说句公道话。苏琅嬛无奈地轻叹:“师父,徒儿知道您一向偏疼我,可是……”
“嬛儿,你祖父那般抉择,是怕佞臣构陷,重蹈上官家覆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清风道长语重心长,“他最担心的,莫过于将来你若嫁入东宫,一旦夫妻离心,苏家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顿了顿,又道:“为师与你父母并非不赞成你们在一起。只是世间美玉人人争抢,更何况太子七岁便成北疆战神,倾慕者众。那些权贵素来慕强,周边诸国也巴望着与他和亲。你若嫁给他,你和苏家便会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苏琅嬛闻言,如醍醐灌顶。原来祖父与父母并非憎恶皇族,而是恐惧那莫测的人心与残酷的党争……
“谢师父指点迷津,徒儿明白了!”
她只觉得心口一块巨石被悄然挪开,连日来的郁结与挣扎瞬间消散,身心都轻快了许多。
清风道长提笔写下一张药方递给她:“按方调理,一日三次。好好养着身子,自己想开些,莫再让你爹娘忧心。”
“徒儿谨遵师命!”苏琅嬛恭敬接过药方,叩首告退。
心事稍解,她脚步轻快地返回蔷薇阁。然而刚踏进院门,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愣在原地——
只见庭院之中,长姐苏璇玑、二哥苏怀瑾与三哥苏握瑜,竟齐刷刷地跪在青石板上。盛夏午后的日头虽已西斜,余威犹在,三人额上沁满细密汗珠,衣衫后背早已洇湿大片。
苏琅嬛心头一紧,快步上前:“长姐,二哥,三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苏璇玑抬起头,美眸中满是愧疚与悔恨,紧紧拉住妹妹的手不肯起身:“嬛儿,我们是来向你请罪的!”
苏怀瑾接口,声音沉痛:“琅嬛福地狩猎那日,我们……我们不该偷偷派人知会祖父……”
苏握瑜更是直接以头触地:“更不该在得知太子殿下与赫连楚因赌约争执,欲以你的婚事做注时,非但未及时阻止,反而……反而跟着掺和。明知祖父那般对你,也未曾出手相救……”
苏璇玑泪光盈盈,哽咽道:“我们原以为禀明祖父,由长辈出面斡旋,总能想出两全之策,打消太子殿下和阿楚打赌的念头。当时还有那么多为你庆贺及笄的权贵子弟在场,任何一人被那群江湖人伤到,我们苏家都担待不起……却没料到,后来竟会引出那许多风波,害得你与太子殿下心生嫌隙,你更是因此郁结于心,大病一场,险些……险些……”她泣不成声,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苏怀瑾痛心疾首:“是我们思虑不周,行事鲁莽,才累你至此!我们甘愿受罚!”
“请小妹责罚!”三人异口同声,态度坚决,“我们已禀明父母,在此跪上三日三夜,向你赔罪!”
苏琅嬛看着兄姐们真挚悔过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她自然记得与宇文明翊决裂时的肝肠寸断,然而经过师父一番开解,再回想兄姐们当时的处境与担忧,她心中竟生不出半分责怪。
他们与她一样,自幼耳濡目染的便是家族荣辱、如履薄冰。那场关乎她终身幸福的赌局确实荒唐,两方人马身份特殊,一旦冲突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兄姐第一反应寻求家族庇护,斩断可能带来后患的根源,这份基于家族安危的“谨慎”虽手段直接,伤了她的心,其初衷却并非恶意。
她弯腰,逐一去扶他们:“长姐,二哥,三哥,都起来吧。此事……不全是你们的错。”
三人皆是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苏琅嬛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历经风波后的释然与通透:“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也知你们是为苏家、为我着想。当时情形复杂,谁也无法预料后续种种。若易地而处,我或许也会做出与你们相同的选择。”
她目光扫过三人,语气温和却坚定:“我们都长大了,往后行事需得更周全些。但自家人,无需如此重罚。若真跪坏了身子,岂不是让我心中更难安?快起来吧。”
苏璇玑见她这般懂事明理,对比自己当初的慌乱,更是羞愧难当,一把抱住她泣不成声:“嬛儿……是长姐对不起你……你此行而去,幻影门折损惨重,你必然伤心难过,姐姐与哥哥们不该给你雪上加霜。可我们怕将来你再有意外,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对你愧疚难当,余生难安!”
苏怀瑾与苏握瑜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与释然。妹妹是真的长大了,也真的原谅了他们。
苏怀瑾又道:“嬛儿放心,我们已经相助幻影门,为死去的门人举行了葬礼,好好厚葬了。”
苏琅嬛却心生疑惑:“不对……你们为何不早来赔罪,偏偏选在今日?”
“之前你不是在调养身体么……”苏璇玑急忙解释。
苏怀瑾也堆着笑说道:“嬛儿,我们之前是怕你连番受打击,才……”
苏握瑜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不对,不对……”苏琅嬛后退两步,警惕地打量着他们,“你们莫不是欺软怕硬,知道太子来了,怕他找你们算账,才先来求我原谅吧?”
“不是……真不是……”三人慌乱地摆手否认,脸上的神色却分明写着心虚。
这时,蔷薇阁二楼的窗棂突然传来一个冷幽幽的声音:“你们就是怕本宫责怪,才特意堵在此处!方才本宫可是听见你们商议,万一嬛儿不原谅,就再去找祖母说和……”
四人闻声望去,只见太子宇文明翊正不羁地坐在窗台上,手上还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苏琅嬛平日用的蚕丝团扇,悠哉游哉地扇着香风。
苏璇玑姐弟三人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伏地:“太子殿下饶命!”“殿下全都听见了?”“我们真不是故意害嬛儿的……”
“本宫最喜将人碎尸万段,你们这几个……”宇文明翊凤眸微眯,语气危险。
苏琅嬛见兄姐们吓得面色发白,忙打断他:“太子殿下不是嚷着要回去歇息吗?怎的到我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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