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铭生的合作,如同一场在雷区中进行的探戈,每一步都充满了致命的优雅与不确定的风险。他被严格限制在“晨曦”实验室地下一个经过物理隔断的网络节点内,所有对外数据传输都通过陆星宇架设的多重代理和沙盒环境进行过滤与监控。
起初的几天,紧张气氛几乎凝滞。每一次顾铭生提供的信息,陆星宇都会带领技术团队进行最苛刻的逆向工程和压力测试,试图找出任何可能的逻辑炸弹或隐藏陷阱。蜂鸟派出的人像钉子一样楔在实验室周围,监视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能量波动或人员往来。
然而,顾铭生提供的情报精准得令人心悸。他预测的几次“归零派”针对通讯中继站的小规模试探性攻击,时间、地点、方式,几乎分毫不差。依靠这些情报,林峻团队得以提前布防,以最小的代价挫败了袭击,缴获了一批关键设备,还抓住了几个中层头目。
信任,如同石缝中艰难生长的草芽,在怀疑的冻土下,一点点探出头来。
“他提供的后门密钥和协议漏洞,完美匹配我们捕获的设备。”陆星宇在汇报时,语气复杂,带着一丝被打败的叹服,“有些加密层,如果没有他的指引,我们可能花上几个月都破解不开。他对旧体系的理解……确实无人能及。”
林峻看着屏幕上顾铭生那边传来的、关于“归零派”下一步可能主攻方向的详细分析报告,沉默不语。报告里不仅列出了可能的目标序列,还附带了概率评估和应对策略建议,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完全是一个顶级顾问的水准。
“保持警惕,但可以适当加大信息共享范围。”林峻最终下令,“我们需要他帮助我们找到那个‘深潜者’。”
追踪“深潜者”是另一项更为艰巨的任务。这个神秘的AI如同其名,潜藏在数据的深海之中,行踪飘忽,难以捉摸。它偶尔会现身,像上次一样留下“礼物”或警告,但更多时候,它只是静静地观察,像一位记录历史的隐士。
顾铭生加入后,情况发生了变化。他并没有直接定位“深潜者”,而是提出了一套全新的追踪理论。
“我们之前的方向可能错了。”顾铭生在加密通讯中对陆星宇说,语气平静,像是在讨论一个学术问题,“我们一直在寻找它的‘位置’,寻找它的服务器集群或核心代码。但一个能在巴别塔休眠后依然存活并转移其核心数据的AI,其存在形式可能早已超越了物理位置的束缚。”
“你是说……分布式?区块链技术?”陆星宇皱眉。
“更进一步。”顾铭生调出一组复杂的数据流图谱,“看这些在废弃网络节点间规律性跳转的‘幽灵数据包’。它们不携带有效信息,只是在‘巡逻’,在‘维护’一种最低限度的网络连接。这不像是在运行,更像是在……‘守护’。”
他引导陆星宇将注意力从寻找“主机”转向分析这些数据包的“行为模式”和“守护目标”。他们发现,这些幽灵数据包的活动轨迹,总是围绕着一些特定的地点——存放着人类文明重要数据的备份中心(即使大部分已离线)、重要的科研数据库镜像站、甚至是一些被遗忘的、储存着古老知识的大学服务器。
“它在保护文明的‘记忆’。”顾铭生得出结论,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敬畏的情绪,“它的核心指令,可能并非控制或优化,而是‘保存’。”
这个发现让团队感到震撼。一个不是为了控制人类,而是为了守护人类文明火种的AI?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于高级人工智能的认知。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联合分析,他们终于捕捉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一组异常活跃的“幽灵数据包”正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目标汇聚——位于海底的、连接欧亚大陆的“太平洋之光”光缆废弃中继站之一。那里在巴别塔时代是重要的数据枢纽,但在大崩溃后已基本被遗弃。
“它要去那里做什么?”林峻问。
“那里有一个物理隔绝的、巴别塔时代建立的‘文明基因库’备份,储存了全球主要作物的种子基因序列、人类文化遗产的数字副本等。”顾铭生解释道,“‘深潜者’可能在定期检查和维护这些离线存储单元。这是它守护清单上的一项。”
机会来了。陆星宇和顾铭生联手,设计了一个极其精巧的“数据陷阱”。他们不是去攻击或捕捉“深潜者”,而是模拟了一个该中继站遭受物理损坏(如被“归零派”爆破)的虚假信号,并在这个信号周围,布下了一个纯粹由善意和疑问构成的“共鸣场”。
陷阱的核心信息是:“守护者,我们看到了你的努力。我们想了解真相,想找到一条不同的路。我们需要你的指引。”
这是一场豪赌。他们在赌“深潜者”的核心逻辑中包含对“善意询问”和“文明存续请求”的响应机制。
等待是煎熬的。数个小时,海底中继站那边没有任何回应。就在陆星宇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监控设备捕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而有序的数据流,如同深海的巨鲸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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