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沉的刹那,葬风谷的风沙骤然凝滞。
十七名百工后裔仍跪在黄沙之中,额头触地,纹丝不动。
可陈凡已无暇回应他们的归心——夜琉璃闷哼一声,身形晃动,双膝一软便要倒下。
他疾步上前将她扶住,却见她七窍竟渗出淡金色血丝,如细珠般滑落面颊,在夕阳下泛着诡异而圣洁的光。
“琉璃!”陈凡心头猛颤。
她双眼紧闭,睫毛轻颤,净世莲体正不受控制地共鸣震荡,仿佛体内有一座被封印千年的雷池正在苏醒。
那股力量狂暴而不受控,每一次脉动都让她脸色更白一分。
小灰窜到她肩头,麒麟形态初显的鳞片泛起微光,急叫:“师父!西边……有雷在召她!不是普通的雷劫,是混沌本源之雷!它认主了!”
话音未落,天际轰然炸响!
一道紫电撕裂苍穹,横贯万里云海,宛如神斧劈开天地。
紧接着,九声钟鸣自极远处悠悠传来,每一声都震得人心神摇曳,仿佛敲在灵魂深处。
【叮——】
系统界面在陈凡识海中猛然弹出:
「检测到‘混沌雷池’即将开启,倒计时:十二个时辰」
「任务触发:西溟雷劫·净化净世莲体」
「警告:非大毅力、大慈悲者不可入池,否则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陈凡还未从震惊中回神,一阵熟悉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风影一闪,白千馐踏着炊烟般的轻功掠至崖边,手中提着一只粗陶罐,罐身缠绕符纸,隐隐有蒸汽溢出,带着药香与焦糊味交织的气息。
“给。”他把陶罐塞进陈凡手里,嗓音沙哑,“避雷羹。七种抗劫食材熬了三天三夜,加了我灶心里埋了二十年的‘火心炭’……喝了,至少不会当场化成灰。”
陈凡低头看罐,热气氤氲映着他疲惫却坚定的脸。
他知道,这不是玩笑。
这是生死一线的补救。
“为什么帮我?”他问。
白千馐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黑的牙:“你扫地时唱《扫地心经》,膳堂的老鼠都听懂了。昨夜它们集体叼米粒摆了个‘谢’字……我说,这人值得救。”
陈凡沉默片刻,轻轻点头。
一行人不再耽搁,连夜启程,奔袭西溟绝渊。
当他们终于抵达深渊边缘时,已是次日黄昏。
万丈深渊如巨口吞天,云层翻滚似沸腾铁水,电蛇在其中穿梭不息,每一次闪烁都照亮崖壁上累累焦痕——那是前人骸骨留下的印记。
空气里弥漫着臭氧与烧焦皮肉混合的气味,连呼吸都像在割喉。
焦翁就站在崖边,一身破袍焦黑如碳,脸上布满龟裂般的伤疤,唯有一双眼睛清明如古井。
他拄着一根扭曲的铁拐,默默望着深渊,良久才开口:
“百年来,三百二十七人闯池。”
他顿了顿,声音低哑如砂石摩擦:
“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
众人屏息。
他缓缓转头,目光落在陈凡身上,意味深长:“你不是为自己来的。”
陈凡望向身后昏迷的夜琉璃,重重点头:“她是。”
焦翁嘴角扯出一丝近乎悲悯的笑:“那你得先过‘雷魇’的试心关——它不杀强者,专诛善者。”
“善者?”墨蝉儿抚琴的手微微一顿。
“对。”焦翁指向深渊深处,“雷魇感知人心。越是心怀慈悲、愿为他人承受苦难之人,越会被它锁定。它会用你最痛的记忆反复折磨你,直到你放弃善念,堕入冷漠,方能解脱。”
陈凡沉默。
就在此时,岩缝中窸窣作响,一个瘦小身影攀爬而出——雷童·闪耳。
他天生聋哑,靠地面震动感知世界,双手布满老茧,掌心烙着雷纹。
他落地后立刻双掌贴地,闭目感应。
忽然,他浑身剧烈颤抖,猛地抓起炭笔,在地上疯狂划动——
一人跪地,头顶降下八百道雷。
符号扭曲而狰狞,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宿命感。
陈凡盯着那幅图,识海骤然翻涌——
画面闪现:阴暗地牢,铁链垂挂。
年幼的夜琉璃被钉在刑架上,十根雷针贯穿四肢百骸,魔修冷笑着催动阵法。
她咬破嘴唇也不肯哭出声,唯有眼中燃烧着不甘与绝望。
“她说不信善良……”陈凡喃喃,手不自觉握紧扫帚柄,“可每次我做饭,她都偷偷吃完。”
那一刻,他明白了。
她不是不需要庇护,而是太怕再次被辜负。
系统再度浮现:
「检测到强烈守护执念,是否预载‘悯世影’?」
「说明:可在雷劫中代受惩罚,每代受一道雷,神魂损伤+5%,最高可预载八百次」
「警告:神魂崩解风险极高,可能导致永久性意识湮灭」
陈凡盯着那行字,久久未动。
风吹乱了他的发,扫帚杆在他掌心留下深深指痕。
三秒后,他闭眼,输入指令:
“预载八百次。”
墨蝉儿望着他侧脸,指尖轻拨琴弦,一缕清音袅袅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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