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酒店走廊的玻璃上织成水网,沈时烬的西装下摆还滴着水,沾在米白色地毯上洇出深灰的痕迹。
他抬手又按了一次门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腹还留着方才捏碎相框时的刺痛——那是宴昭的照片,他今早冲进公寓,把所有关于“白月光”的陈设砸了个干净。
门开的刹那,他喉间的“对不起”哽成沙哑的气音。
宴晚站在门内,穿着素白睡裙,锁骨处的项链盒随着呼吸轻晃。
她眼尾还带着哭过的淡红,却像块淬了冰的玉,连睫毛上的水珠都凉得扎人。
“晚晚......”沈时烬伸手,指尖在离她手腕三厘米处顿住。
雨水顺着发梢滴在他手背,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肤。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她,也是这样的雨,她跪在校医院走廊,求护士给母亲加一支透析药。
那时他蹲下来,用指节抬起她的下巴,说“想救你妈?
做我的替身“。
“我查了昭昭的日记。”他喉结滚动,“她最后写的是......’哥哥不知道的,他爸爸当年......‘。
原来当年说她和商业间谍约会的人,是我妈新找的情夫。
是我,是我......“
“所以你现在来道歉?”宴晚退后半步,门链“咔嗒”一声扣上,隔开两人之间最后一寸温度,“沈总,你道歉的时机选得真好——在你发现自己才是被欺骗的那个,在你终于意识到我不是你臆想的影子时。”
沈时烬胸口发闷,像是被人攥住心脏用力绞。
他看见宴晚眼底翻涌的冷笑,像三年来他无数次对她做的那样——用最锋利的话划开她的自尊,看她咬着唇不说话的模样。
原来被这样看着,会疼到连呼吸都发颤。
“我一直把你当成她的影子,却忘了你才是真正活着的人。”他声音发颤,“晚晚,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宴晚突然笑了,那笑比雨声更冷,“三年前你说’签了这份协议,你妈就能进VIP病房‘,我签了;两年前你在慈善宴上当众说’设计师的灵感都是偷来的,和你的人一样‘,我忍了;上个月你把我设计的高定裙剪碎,说’昭昭最讨厌大朵牡丹‘,我连夜重做了。
可你知道我昨天在工作室发现什么吗?“
她转身从茶几上拿过一叠设计稿,甩在沈时烬脚边。
水彩渲染的裙裾在地毯上铺开,有绣着并蒂莲的婚服,有缀着星子的晚礼裙,每一张背面都写着日期——从三年前第一天做他的替身,到上周他撕碎她设计稿的深夜。
“这些是我为自己设计的,”她蹲下身,指尖抚过一张月白色旗袍的领口,那里用银线绣着小小的“晚”字,“每一张都藏在工作室最暗的抽屉里。
我告诉自己,等攒够五十张,就带着妈妈远走高飞。“
沈时烬喉间发腥。
他想起三天前冲进工作室时,满地都是碎布,他捏着那张绣并蒂莲的稿纸冷笑:“昭昭最恨这种俗艳的花。”原来那不是给昭昭的,是给她自己的。
“现在有五十六张了。”宴晚将设计稿一张张收进文件袋,“沈总,你不是来道歉的。
你是突然发现,那个任你践踏自尊的替身,其实有自己的灵魂、自己的骄傲,所以慌了,来我这里找安慰。“
“不是!”沈时烬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却在触到她皮肤的瞬间触电般缩回。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像三年前在雨里追着昭昭跑时那样抖。
宴晚扣好文件袋的搭扣,抬头看他:“我活了三十一年,不是为了填补你心里那个空洞。
从今天起,宴晚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她越过他走向电梯,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每一声都像钉进他肋骨的钉子。
直到电梯门闭合的“叮”声响起,沈时烬才发现自己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掌心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是温的,不是他记忆里昭昭冰一样的指尖。
“沈先生。”
林疏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撑着伞站在消防通道口,白大褂外罩着透明雨衣,发梢滴下的水在地面溅起小水花。
“该去治疗室了。”她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什么,“你昨天一夜没睡,血压已经飙到160了。”
沈时烬转身,雨水顺着眉骨流进眼睛。
他这才注意到,林疏桐脚边放着个医疗箱,箱盖上沾着他方才砸在墙上的日记本碎片——那是昭昭的字迹,是他亲手撕了又拼起来的。
治疗室的暖灯亮起时,沈时烬正蜷缩在沙发里,手指无意识抠着真皮坐垫的纹路。
林疏桐调暗了顶灯,只留一盏落地灯,光晕像片温柔的云,裹住他发颤的肩膀。
“是我误会了她。”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昭昭说她没背叛我,我骂她’和你妈一样下贱‘。
她跑出去的时候,雨大得看不见路......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要是及时送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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