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是被一股冷风呛醒的。
眼皮重得像压了两块铁,他勉强掀开一条缝,视线模糊了一瞬才看清眼前的人——萧沉月正半跪在他身侧,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搭在他腕上,指尖微微发颤。她没说话,但眼神比刀还利,死死盯着天上。
他顺着她的目光抬头。
两轮月亮挂在天幕中央,一银一赤,彼此交叠,像是有人把夜空撕开一道口子,硬塞进去第二个月亮。月光混在一起洒下来,照得废墟泛起诡异的波纹,地砖缝隙里浮出暗红色的线条,勾勒出残缺的战阵图。
“这啥操作?”他嗓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塞了把灰,“双月同天?谁家天文台炸了?”
萧沉月没理他那套网络梗,只冷冷吐出三个字:“贪狼现。”
话音刚落,空中传来一声低吼,不是从耳朵进来的,而是直接撞进骨头里。整座京城猛地一抖,瓦砾跳起半尺高,远处一座塌了一半的钟楼轰然倒下,烟尘还没扬起,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碾成了粉末。
楚昭只觉得胸口一闷,右手指尖的墨玉扳指突然发烫。意识深处,那块半透明蓝光面板无声浮现:
【签到地点变更:黑铁皇城·朝会广场(异常时空态)】
没有奖励,只有定位标记在闪。
他知道不对劲了。这地方他昨天刚签过,系统不会重复记录,除非……现实本身出了问题。
“你还能站吗?”萧沉月伸手拽他胳膊。
“能啊。”他咧嘴一笑,牙龈都泛着血丝,“皇帝站着死,不坐着亡。”
她没笑,一把将他拉起来。两人背靠背站着,风卷着焦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天空中的双月开始缓慢旋转,银辉与赤光交织成网,地面的战阵图越发明亮,隐约有脚步声从地底传来,整齐划一,像千军万马正在列阵。
然后,月亮动了。
不是移动,是裂开。
一道人影从血月中踏步而出,脚踩虚空,每走一步,脚下就凝出一朵燃烧的狼爪印。等他彻底降临,身形暴涨十倍,皮肉撕裂,骨骼爆响,九颗狼头冲天而起,每一颗口中都衔着一座青铜沙漏,沙漏里的细沙正往上流。
“我本来可以和你一起改变世界的!”中间那颗狼头张口,声音却像百人齐诵,震得空气嗡鸣。
楚昭瞳孔一缩。
这台词他听过,在星矿之争时,对方偷袭他背后,喊的就是这一句。那时候他还以为是疯话,现在看,是怨念刻进了骨子里。
“喂,哥们。”他抹了把嘴角,“你想改世界没问题,但能不能别老拿我家门口当投影仪?物业费都不交一个?”
九头齐转,十八只眼睛同时盯住他。
下一秒,最左边的狼头喷出一团冰焰,紫色火舌裹着寒气直扑人群聚集的方向;右边一头吐出黑雾,落地即化腐蚀性毒云;正中那颗则张口一吸,沙漏倒转,时间逆流,一栋倒塌的民宅竟缓缓复原,可屋内走出的却是铠甲残破、眼窝空洞的士兵虚影。
“糟了。”萧沉月剑已出鞘,剑锋指向中央沙漏,“他在用时空回溯重构现实!那些不是幻象,是百年前战场的残影被强行拉回来了!”
“那就砸了它。”楚昭右手猛拍扳指,低喝一声,“龙魂,启动!”
地面炸开,破碎的机甲残骸腾空而起,碎片自动重组,暗金纹路如活物般蔓延全身。他跃上肩甲,双拳紧握,直冲最大那座沙漏。
萧沉月没跟上,反而退后半步,剑尖点地,眉心朱砂剑痕骤然亮起,银发无风自动。她双手结印,一道微弱的银蓝光芒从心口射出,注入机甲背部核心。
“别硬碰!”她大喊,“时间之力会反弹!”
楚昭哪管那么多,拳头已经砸出。
轰!
沙漏表面出现蛛网状裂痕,细沙逆流速度猛然一滞。可就在那一瞬,其余八座沙漏同时加速倒转,天地间响起刺耳的撕裂声,整座京城开始崩解。
百姓的身影像信号不良的影像般闪烁,接着化作数据流消散;禁军战士铠甲腐朽,皮肤干瘪,变成手持锈戈的尸骸;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露出下方尸山血海的战场,残旗猎猎,战鼓声隐隐传来。
“靠!”楚昭只觉体内气血翻涌,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一口血喷在机甲面罩上。
他强撑着没倒,双臂张开,机甲能量全开,形成半球形护盾,将两人罩住。时空乱流撞击在屏障上,发出金属扭曲的哀鸣,护盾边缘不断崩裂又再生。
“还能撑多久?”萧沉月盘膝坐下,双手贴在机甲背部,脸色苍白。
“五分钟。”他咬牙,“或者三分钟,看这家伙有没有加班费。”
“我没听清。”
“我说,再给我三十秒!”
他低头看向扳指,血丝正顺着裂缝渗入,系统界面剧烈波动,却始终没有新奖励出现。他知道,这不是故障,是规则被锁死了——在这个被篡改的时空里,连签到都被压制。
可越是这样,他越不能认怂。
“你信命吗?”他忽然问。
“不信。”她答得干脆。
“那就好。”他咧嘴一笑,猛地将全部龙魂之力灌入双臂,“咱俩一起,把这破沙漏——”
话未说完,头顶九头齐吼,声浪如雷。
中央狼妖本体俯冲而下,九颗头颅同时张口,冰焰、毒雾、雷暴、重力漩涡、空间割裂……八种力量叠加,第九口咬向护盾核心。
楚昭怒吼,机甲双臂交叉硬扛。
轰隆——!
护盾炸裂,碎片四溅。他整个人被砸进地面,脊背撞碎三层地砖,喉头一甜,鲜血顺着嘴角滑下。
可他的手,仍死死抵着上方。
萧沉月也在同一瞬间睁眼,剑骨嗡鸣,数据神格之力再度涌入机甲,金蓝交织的波纹在残破装甲上流转,硬生生撑住最后一道防线。
九头狼妖悬于半空,沙漏继续倒转,百年战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战旗飘扬,号角长鸣,仿佛下一秒,真正的尸潮就要从地底杀出。
楚昭仰头望着那九张狰狞的面孔,忽然笑了。
“你说你想和我一起改变世界?”他抹了把脸,血混着汗涂满手掌,“可你根本不知道……老子每天都在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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