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深夜的餐厅后厨能变成这样一副景象。
像是有人把北极最深处的一块冰原整个儿搬了过来,硬塞进了这方本应充斥着油烟和食物香气的空间。视野所及,全是冰。厚厚的、不透明的白色冰层覆盖了一切,墙壁、天花板、不锈钢料理台、甚至悬挂着的各式厨具,全都被包裹在扭曲坚硬的冰壳里,折射着一种死寂的、不祥的幽蓝光芒。寒气如同活物,缠绕在每一寸空气里,疯狂地掠夺着所有的温度,吸入一口,肺叶都像是要被冻裂般刺痛。
而在这片冰封地狱的中心,那个东西——林夜说它叫“寒泣者”——正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它没有清晰的形体,更像是一团不断翻滚、凝聚的惨白寒雾,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无数细碎尖锐的冰晶环绕着它高速旋转,发出一种高亢、刺耳,又混合着无尽悲伤的嗡鸣,听得人头皮发麻,心口发闷。它胸膛的位置,那枚该死的镀金纽扣,像一颗冰冷的心脏,持续散发着幽暗怨毒的光。
主厨李伟被冻在离它不远的地方,小腿以下完全埋在了透明的坚冰里,他脸上挂满了冰泪的痕迹,正徒劳地嘶吼、挣扎,声音却微弱得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充满了绝望。
这一切已经足够超出我二十八年人生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
但更让我脑子嗡的一声,几乎停摆的,是撞开门闯进来的那个人,以及她那句石破天惊的呐喊。
“家人们!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一直想知道的——真相!这就是超自然的真相!它来了!”
苏媚?!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手里那明晃晃对着这一切的手机又是在干什么?!直播?!在这种时候?!
我甚至能看清手机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弹幕和礼物特效,它们发出的微弱光芒,映在她兴奋到近乎狂热的脸上,与这片冰寒地狱形成了荒诞到令人呕吐的对比。
我的思维彻底凝固了,像这厨房里的其他东西一样,被冻得僵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被称为“寒泣者”的冰雾,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和声音激怒,它那模糊的“头部”猛地转向门口的方向!
环绕它的冰晶嗡鸣声瞬间拔高,变得尖锐无比!
下一秒,嗤嗤嗤——!
无数道寸许长的、锋利无比的冰刺,如同被强弓硬弩射出,从那团寒雾中爆散开来,朝着门口的方向,朝着苏媚,无差别地覆盖攒射!它们撕裂寒冷的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空声!
“小心!”我身边的林夜反应快得不可思议,几乎在冰刺发出的同时就低吼出声。
但他的提醒显然晚了一步,或者说,对那个正沉浸在“揭晓真相”狂热中的女人毫无意义。
苏媚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佳的镜头,竟然试图调整角度给飞射而来的冰刺一个特写!她脸上看不到丝毫恐惧,只有一种病态的、发现猎物的兴奋。
“看到没!攻击性!极强的攻击性!”她甚至还在对着麦克风喊话。
疯子!这女人绝对是个疯子!
眼看那些致命的冰刺就要将她连同那部该死的手机一起洞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一种源自本能、或者说源自右臂那冰冷纹路躁动带来的诡异冲动,驱使着我猛地抬起双手——天知道我想干嘛,用手去挡吗?——朝着苏媚侧前方那个巨大的、同样被冰封的双开门立式冰柜,奋力一推!
“滚开!”我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一声沙哑的嘶吼。
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但一股无形的、连我自己都无法清晰感知的力量,从我集中了全部意念的双手中猛地涌出!
嗡!
空气似乎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震荡。
那个沉重的、覆盖着厚厚冰层的冰柜,竟然猛地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基座的冰层轰然碎裂,它庞大的躯体猛地向侧面倾斜、滑动,如同一个笨拙的保龄球瓶,堪堪横亘在苏媚与那片死亡冰刺之间!
咄咄咄咄咄——!
密集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爆响!无数冰刺狠狠地钉在了冰柜厚重的金属门上,深入数寸,冰屑四溅!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倾斜的冰柜发出一声哀鸣,彻底倒在地上,发出轰隆巨响,震得地面的冰层都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但也正因为它的倒下和阻挡,绝大多数射向苏媚的冰刺被拦了下来。
只有零星几根擦着她的发梢和衣角飞过,钉在她身后的门框和墙壁上,尾部还在急速震颤。
苏媚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近在咫尺的巨响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举着手机的手终于放低了些,脸上兴奋稍褪,闪过一丝惊魂未定。她看着眼前轰然倒地的冰柜,又猛地扭头看向我和林夜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一丝被打断好事的恼怒?
后厨内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死寂。
只有寒泣者周身冰晶旋转的嗡鸣和李伟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在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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