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令人头晕目眩的时间乱流前厅,推开一扇虚掩的防火门,我们踏入了一条狭长的门诊走廊。
这里的灯光更加惨白,像是过度曝光的旧照片,将一切都蒙上一层不真实的质感。
空气依旧浑浊,却少了人声嘈杂,多了一种更深沉的、凝滞的死寂。
只有远处不知哪个水龙头没有关紧,传来规律而空洞的“滴答”声,诡异地和着前厅那三十秒一次的重置节奏。
走廊两侧是一间间诊室,门牌号模糊不清。
房门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毫无规律地随机开合,发出“砰砰”的闷响,每一次开关,门后露出的景象都截然不同:
一扇门后,无影灯惨亮,穿着手术服的身影围着一团模糊的血肉,器械碰撞发出冰冷的脆响;下一秒门关上再打开,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几张积灰的椅子歪倒在地;再一扇门猛地弹开,墙壁上溅满了泼墨般的、暗红色的陈旧血点,触目惊心……
这些碎片化的恐怖场景如同地狱的走马灯,在走廊两侧不断闪烁上演。
“跟紧,别分散!”林夜低声道,天眼通的金芒在昏暗中扫视,试图在混乱的时间缝隙间找出一条相对稳定的路径。
就在这时,前方走廊拐角处,传来一阵缓慢而拖沓的脚步声。
嗒…嗒…嗒…
像是某种硬物敲击在水磨石地面上,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
一个身影缓缓从拐角后挪了出来。
它穿着一条沾满暗褐色污渍的护士裙,颜色已然难辨,但那些污渍的形状却让人心生寒意。
它的皮肤是一种死灰般的蜡白色,毫无生气。
脸上戴着一条沾满同类污渍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瞳孔涣散,如同蒙尘的玻璃珠。
最骇人的是它的右手,握着一支巨大得不成比例的金属针筒,针头粗长,泛着冷冽的寒光。
针筒内灌满了某种粘稠的、暗黄色的液体,针尖处,正缓缓凝聚着一滴同样颜色的液珠,欲滴未滴。
它移动的方式极其古怪,膝盖似乎不会弯曲,像是一个拙劣的提线木偶,僵硬地、一顿一顿地向前挪动,那“嗒…嗒…”声正是它的硬底护士鞋与地面碰撞发出的。
它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的话——空洞地扫过我们,然后,毫无征兆地,它那僵硬的身躯猛地一个加速,如同卡顿的影像突然跳帧,瞬间拉近了数米距离,扬起手中的针筒,就朝着最前面的林夜扎去!
速度奇快无比,带着一种与其笨拙外表完全不符的狠戾!
“小心!”我惊呼出声,念动力下意识涌出,试图阻挠那支可怕的针筒。
但林夜反应更快。
他似乎预判到了它的攻击轨迹,侧身闪避的同时,短刃已然出鞘,划向护士的手腕。
然而,就在短刃即将触及的瞬间,那滞时护士的身影又是一次诡异的“跳帧”,凭空横移了半尺,恰好避开了刃锋。
而它手中的针筒,却借着这股力量,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猛地刺向林夜为了闪避而露出的左臂!
林夜瞳孔一缩,再想完全避开已来不及。
“噗!”
一声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入肉声。
粗长的针头精准地扎进了林夜左上臂的肌肉里。
没有鲜血流出。
在被针尖刺中的刹那,林夜的整条左臂,从肩膀到指尖,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皮肤变得如同灰白色的岩石,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生机都在那一刻被彻底冻结、凝固!仿佛时间在那条手臂上被单独抽走了!
林夜闷哼一声,脸上掠过一丝极度的痛苦和震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冰冷的、绝对的死寂正从伤口处急速蔓延,麻痹感如同潮水般向上汹涌,瞬间越过了肩胛,向着心脏部位侵蚀!
“吼!”
剧痛和愤怒之下,林夜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凭借着右臂和身体的力量,猛地一个侧身冲撞,用那已然石化的左臂狠狠撞在滞时护士的胸口!
砰!
那护士被这蕴含着他全部力量的一撞砸得向后踉跄,针筒也从林夜手臂上脱离。
针筒离体的瞬间,那凝固的暗黄色液体才如同活物般,迅速缩回针筒内部。
“妈的!”我目眦欲裂,念动力全力爆发,不再是试图阻挡,而是狠狠撞向走廊边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输液架!
哐当!
输液架被无形的力量连根拔起,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呼啸着砸向滞时护士!
那怪物刚受撞击,身形不稳,根本无法躲闪,被沉重的输液架结结实实砸中了后背!
它发出一声不像人类的、嘶哑的干嚎,向前扑倒在地,手中的针筒也脱手飞出,撞在墙壁上。
咔嚓!
玻璃针筒瞬间碎裂,里面那粘稠的暗黄色液体泼洒出来,却没有沾染地面,而是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迅速蒸发、分解,化作一缕缕扭曲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灰黄色信息尘埃,消散不见。
几乎在针筒碎裂的同时,林夜左臂那石化的状态停止了蔓延,但仍然保持着那可怕的灰白色,死气沉沉地垂在他身侧。
苏媚立刻上前,双手虚按在林夜肩胛处的蔓延边缘,柔和的精神力涌出,尝试冲击和化解那时间停滞的效果,进度却极为缓慢。
林夜额角青筋暴起,忍受着麻痹和残留的剧痛,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扑倒在地的滞时护士身上。
那护士挣扎着,试图用僵硬的动作爬起。
在它胸口的护士服上,别着一个塑料胸牌,在一次剧烈的动作中,从污渍和衣褶间显露出来。
胸牌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
林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而这个名字……他绝不会记错!
就在几小时前,在叶轻玄提供的、那张写着“可能知情者”的潦草名单上,这个名字,赫然在列!
她曾经是这家医院的护士?不是怪物,而是……被玄阴派转化成了这副模样?!
冰冷的怒火,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林夜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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