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年(628年)元月,大朝会。
太极殿内,空旷得令人心慌。往日里紫袍朱衣、冠盖云集的盛况不再,偌大的殿堂,官员稀稀拉拉,许多关键的位置空置着,如同被拔掉了牙齿的巨兽,显得虚弱而无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焦灼。
李世民高坐龙椅之上,面色沉凝,目光扫过下方空缺的近半席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案,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声都敲在剩余众臣的心上。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征、李靖等重臣站在前列,个个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陛下,”房玄龄出列,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吏部报,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各级官员空缺已逾四成!尤其是户部、刑部、工部,侍郎、郎中、主事一级几乎为之一空!地方州县长官、佐贰官空缺更是不计其数!政务堆积如山,赋税催缴无力,案件审理停滞,工程营造荒废…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杜如晦咳嗽了几声,接口道:“陛下,玄龄所言极是。如今非是无人可用,而是…无人敢用,也无人可用!经此大案,牵连甚广,幸存官员亦人人自危,不敢任事。而各地举荐的孝廉、才俊,多与世家大族有千丝万缕联系,其心难测,岂敢轻易擢升,授以权柄?”
魏征也沉声道:“陛下,国子监经上次整顿,虽肃清逆党,然士林之心惶惶,学子无心向学,大儒闭门不出。天下文脉几近阻滞,朝廷取士之源近乎枯竭!此绝非长久之计!”
长孙无忌掌管吏部,更是焦头烂额,唉声叹气道:“陛下,臣…臣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如今这局面,清则清矣,然…然朝廷运转几近瘫痪!各处衙门唱起了空城计,这…这如何是好?”
李靖、侯君集等武将虽然不直接管政务,但也知道军队后勤、地方维稳皆与朝局息息相关,同样面露忧色。
程咬金忍不住嘟囔道:“娘的!杀的时候是痛快了!现在这烂摊子可咋整?总不能俺老程去当户部尚书吧?俺就会花钱,不会算账啊!”
这话虽然粗俗,却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清洗带来的阵痛,此刻才真正显现出其恐怖的后遗症——整个国家的官僚体系,陷入了半瘫痪状态!
李世民听着臣子们的诉苦,眉头越皱越紧,心中也是烦躁郁闷至极,简直蛋疼无比!他何尝不知道局面艰难?可是能怎么办?那些空缺的位置,原本的主人要么是逆党被诛,要么是其门生故旧需要避嫌,要么是本身就有贪腐劣迹不敢再用!放眼望去,整个官场,竟然找不出多少身家清白、能力可靠、又可堪一用的人!
“难道我大唐…竟无人乎?!”李世民忍不住一拍龙案,发出无奈的怒吼。
就在满朝文武愁云惨淡,一筹莫展之际——
一名小太监低着头,脚步匆匆地从侧殿屏风后小跑出来,径直来到御阶之下,凑到近侍太监耳边低语了几句。近侍太监脸色微变,随即快步走上御阶,俯身在李世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急促地说道:
“陛下…掖庭宫刚传来消息…太医确诊…韦贵妃娘娘…有喜了!龙胎已近一月,脉象平稳…”
“什么?!”李世民猛地一怔,差点从龙椅上站起来!他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闪过震惊、错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韦贵妃…有喜了?
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韦家刚刚被血洗、她本人也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时候?竟然…怀孕了?!
这…这简直是…
就在李世民心神剧震,思绪翻腾之际,台下的房玄龄一直密切关注着陛下的神色。他看到陛下那瞬间的失态和眼中闪过的精光,心中猛地一动!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房玄龄立刻踏前一步,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激昂,拱手道:“陛下!天佑大唐!此乃吉兆啊!!”
他这一声,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大家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知道房相为何突然如此激动。
李世民也猛地回过神来,目光锐利地看向房玄龄。
房玄龄迎接着李世民的目光,眼神意味深长,继续朗声道:“陛下!贵妃娘娘在此时怀有龙裔,正是上天预示我大唐涤荡污秽,焕然一新,即将迎来中兴之兆!旧弊已除,正当革故鼎新,大开贤路,广纳天下英才,共襄盛举!”
杜如晦何等精明,瞬间就明白了房玄龄的暗示和陛下的反应所为何事!他也立刻出列,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无比的坚定:“陛下!房相所言极是!如今朝堂空悬,恰是打破陈规、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大好时机!何不…何不就此推行…新制?!”
“新制?”长孙无忌一脸茫然,看看房玄龄,又看看杜如晦,“什么新制?”
魏征、李靖、侯君集等人先是疑惑,随即猛地想起了什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李世民看着房玄龄和杜如晦,再看到魏征、李靖等人恍然大悟的表情,自己心中那层窗户纸也瞬间被捅破了!所有的纠结、烦闷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拨云见日、海阔天空的狂喜和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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