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无声的瘟疫,沿着风,沿着水,沿着人与人之间最寻常的呼吸,悄然覆盖了列岛。
起初,只是零星的报道。某个街区出现集体性“重度流感”,高烧不退,关节剧痛。电视台的新闻主播用略带担忧但依旧平稳的语调播报着,屏幕下方滚动着厚生劳动省发布的、语焉不详的“注意事项”。人们照常通勤,挤在电车罐头一样的车厢里,戴着口罩,眼神疲惫,并未察觉空气中已然弥漫开死亡的甜腥。
但恐慌是藏不住的,尤其是当它开始具象化。
先是东京,新宿站,世界上最繁忙的交通枢纽之一。早高峰的人流如同往日的潮水,涌向各个出口。突然,在中央大厅,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猛地停住了脚步,手里的公文包“啪”地掉在地上。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随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眼球暴突,直挺挺地栽倒在地,身体蜷缩成诡异的角度,四肢因为极致的痛苦而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乎是同时,附近又有几人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咳嗽声、呕吐声、绝望的呻吟声瞬间取代了往日规律的脚步声和广播声。人群炸开了锅,推搡,踩踏,尖叫,恐慌如同投入静水的巨石,波纹急速扩散。
接着是大阪,心斋桥商业区。一个正在巨型广告屏下自拍的年轻女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忍受的痛苦扭曲,她抓着身边男友的胳膊,指甲深陷入对方的皮肉,嘶喊着:“骨头……我的骨头要断了!”她瘫软下去,体温高得烫手。她的男友试图扶起她,却在几秒钟后也开始剧烈咳嗽,咳出的飞沫带着血丝。
横滨,札幌,福冈,名古屋……报告如同雪片,不,是如同着火的纸灰,从四面八方涌向位于东京永田町的首相官邸。不再是“重度流感”,医院急诊室在几个小时内被挤爆,走廊里堆满了痛苦呻吟的人,医生和护士穿着简陋的防护装备,面对前所未见的病症束手无策。退烧药无效,止痛针只能带来片刻的缓解,病人的体温持续飙升,皮肤摸上去如同烙铁,剧烈的骨痛让他们疯狂地抓挠自己,甚至撞击墙壁,以求转移那源自骨髓深处的、碾碎一切的折磨。死亡接踵而至,死状凄惨,往往伴随着严重脱水和高热导致的器官衰竭。
“ ‘朝露’……这就是‘朝露’……”首相官邸地下深处的高级避难所内,小泉东一瘫坐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上,面前巨大的电子态势图上,代表感染区域的红点正以令人窒息的速度蔓延,几乎要将整个樱花国的版图染成一片血海。他的脸色灰败,嘴唇干裂,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那身精心剪裁的西装此刻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像一层多余的皮。
“朝露”,这是星盟交付“最终解决方案”时给予的代号,寓意着如清晨露水般洁净、无声地抹去污秽。小泉曾对这个充满诗意的名字击节赞叹,认为这完美契合了大和民族的审美,是帝国伟业最优雅的武器。他甚至亲自参与了部分宣传口号的拟定,将这场针对“潜在敌对人口”的清洗,美化为“神圣的净化之风”。
现在,这阵“风”吹回来了。
“首相!东京都知事紧急线路!医疗系统已经崩溃!”
“首相!陆上自卫队报告,横须贺基地出现大规模感染,战备值班受到严重影响!”
“民间……民间开始出现骚乱,抢劫药店,冲击政府机构……他们说,说是政府投的毒!”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像重锤砸在小泉的胸口。他感到一阵阵窒息,肺叶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缠绕,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艰难。全身的骨头,尤其是脊椎和四肢关节,开始发出隐痛,那感觉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冰锥反复穿刺,又像是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炙烤。他努力想维持镇定,想展现一个领袖在危机中的魄力,但手指却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连拿起面前水杯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
“星盟……观察者……他们在哪里?立刻联系他们!”小泉的声音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朝露’的定向机制呢?!为什么会在我们这里爆发?!”
通讯官尝试了所有加密频道,得到的只有一片死寂的忙音,或者冰冷的、重复的自动回复。那个曾经随时可以联系、总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友善”的星盟代表,消失了。连同他们在基地里的所有联络人员,仿佛人间蒸发。
一种比病毒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小泉东一的心脏。
就在此时,避难所主屏幕上的画面猛地一跳,所有内部通讯和外部紧急报告的画面都被强制切断,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熟悉的、流动着银色光泽、无法用人类语言描述其具体形态的星盟观察者。它并没有出现在避难所,这只是远程通讯。
“观察者阁下!”小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从椅子上撑起身体,剧烈的骨痛让他一阵趔趄,但他顾不上了,对着屏幕几乎是吼叫道:“病毒!‘朝露’!它失控了!它在我的国家蔓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需要解药!立刻!马上!还有,为什么联系不上你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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