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令旨,如同一颗投入神都平静湖面上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涟串。
太子殿下要在曲江池举办诗会!
这消息长了翅膀似的,一天之内就飞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尤其是在文人士子聚集的国子监和各大坊市书馆,更是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亲自设宴,地点就在曲江池的芙蓉园!”
“何止!此次诗会的主题,乃是‘咏黄河’!说是为了应和陛下‘以工代赈’、治理黄河水患的千秋功业!”
“这可是天大的彩头!若是能在此次诗会上拔得头筹,一首诗作成,便能直达天听,这比十年寒窗苦读都管用!”
文人相轻,自古皆然。可文人逐名,亦是天性。
更何况,这次的主办者,是监国理政的太子殿下。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的文会,而是一次带有浓厚政治色彩的亮相。谁能在此拔得头筹,不仅是文名远扬,更是等同于在未来的天子面前,挂上了名号。
一时间,神都的笔墨纸砚,价格都悄然上涨了三成。
而在这场骚动的中心,还有一则更让国子监学子们津津乐道的传闻。
据说,太子殿下在与身边侍臣闲聊时,曾无意间提及国子监的才子张谦,赞其“文有风骨,思接千载”,言语间颇有欣赏之意。
这则传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被东宫的一个小黄门传了出来,精准地落入了所有该听见的人的耳朵里。
张府。
张光辅手捧着一卷圣贤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与有荣焉的笑意。
“父亲,不过是太子殿下随口一句褒奖,当不得真。”
张谦侍立一旁,一身素色长衫,眉宇间继承了父亲的清傲,只是那份清傲之下,还藏着一丝少年人独有的、不易察る的雀跃。
“胡说!”张光辅放下书卷,板起脸来,“太子殿下金口玉言,岂是随口之言?这说明你的才学,已经入了殿下的法眼!这是你自己凭真本事挣来的清名,比为父这点官职,要贵重百倍!”
他看着自己这个视若珍宝的儿子,眼神里满是期许与自豪。
“三日后的曲江诗会,你必须去。”张光辅的语气不容置喙,“你不仅要去,还要拿出你最好的文章,拔得头筹!让全神都的人都看看,我张光辅的儿子,是如何凭自己的才华,在这文坛之上,一鸣惊人!”
“父亲放心,”张谦躬身一拜,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儿子定不辱没家风。”
看着儿子挺拔的背影,张光辅捋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仿佛已经看到,三日之后,自己的儿子在曲江池畔,力压群雄,一诗成名,引得太子赞许,百官侧目。
这才是他张光辅最想要的。不是靠他的权势荫庇,而是靠儿子自己的才华,堂堂正正地走上青云之路。
他沉浸在这份为人父的喜悦与骄傲中,丝毫没有察觉,一张为他父子二人量身打造的巨网,已经悄然张开。那份他最看重的“清名”,正是这张网最甜美的诱饵。
三日后,曲江池畔,芙蓉园。
皇家园林早已被装点一新,彩幔飘飞,乐声悠扬。湖面上画舫穿梭,岸边垂柳依依。神都城中最有才名的青年才俊,几乎悉数到场。他们三五成群,或临水而立,或席地而坐,高谈阔论,意气风发。
李旦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太子常服,端坐在主位之上,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只是那笑容背后,藏着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陆羽就坐在他的下首,一身兵部侍郎的绯色官袍,在这群青衫学子之中,显得格外醒目。他没有理会那些投向自己的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只是悠闲地品着茶,仿佛他今天真的只是来附庸风雅的。
不远处的画舫珠帘之后,太平公主李令月也换了一身便装,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
“皇兄今日,倒真有几分储君的架子了。”她对着身边的侍女轻笑道,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陆羽的身影,“就是不知道,陆羽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一场诗会,就能扳倒一个油盐不进的吏部侍郎?我可不信。”
吉时已到,随着礼官一声高唱,诗会正式开始。
主题“咏黄河”,气势磅礴,极尽挥洒。
学子们早已胸有成竹,纷纷铺开纸墨,或凝神苦思,或挥毫泼墨。
一时间,园内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与风拂柳梢的微响。
李旦看着这番景象,心中那点紧张,渐渐被一种身为储君的掌控感所取代。他瞥了一眼陆羽,发现对方正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那些奋笔疾书的学子,仿佛在看一群茁壮成长的禾苗。
这让他稍微心安了一些。或许,陆卿的法子,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阴暗。
一个时辰后,众人陆续交卷。
一首首诗作被呈送上来,由几位德高望重的文学大家先行品评,再交由太子御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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