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祝福声浪渐渐退去,如同潮水回归深海的怀抱。实验室里流动的霞光云海投影缓缓黯淡,最终归于一片深邃宁静的星穹底色,只留下几盏悬浮的能量球散发着柔和如月的光晕,为散场后的空旷镀上一层静谧的银辉。空气里还残留着能量地毯的暖意、星尘消散后的微甜气息,以及方才浓烈喜悦沉淀下来的、令人心安的余温。
笨笨和聪聪高效而安静地引导着宾客离开。杨阳一步三回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震撼和兴奋,被欧阳老师温和地拉走了,欧阳老师眼中是满满的欣慰和祝福,最后投向艾克艾雪的目光,温柔得如同母亲。多面体和冰柠檬并肩而行,多面体依旧沉浸在某种思考中,指尖无意识地在空气中划着看不见的公式,冰柠檬则挽着他的手臂,唇边带着恬静的笑意,回望艾克艾雪时,眼神交汇处,有更深的理解与默契无声流淌。老顽童爷爷最后离开,他像个顽童般用力拍了拍艾克的肩膀(差点拍歪了冕冠),又对艾雪做了个夸张的“好好休息”的鬼脸,才被聪聪礼貌而坚定地“请”了出去。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关闭,将外界的最后一丝声响隔绝。智能系统感应到主人的回归,调暗了灯光,只留下床头两盏悬浮的、散发着暖橘色柔光的小球,如同两粒温润的星辰,静静地悬浮在离床面不远的地方。柔和的光线勾勒出房间温馨的轮廓,也温柔地笼罩着站在门厅处的两人。
艾克和艾雪,依旧穿着那身承载着前世今生重量的华服,站在骤然降临的、只属于他们的静谧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却又在无声地流动,带着彼此灼热的呼吸和擂鼓般清晰的心跳声。
艾克的手依旧紧紧握着艾雪的,掌心的温度滚烫。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她。冕旒的白玉珠串在眼前微微晃动,切割着视线,却丝毫无法阻挡他目光的穿透力。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又如同最贪婪的旅人,一寸寸地、贪婪地描摹着眼前的人儿。
深青的翟衣在柔光下流转着幽邃的光泽,织金的云凤纹仿佛在衣料下呼吸,随着她细微的起伏而微微颤动。长长的霞帔垂落,末端轻触地面。珠翠宝冠稳稳地压在她乌黑的发髻上,璀璨的珠光宝气在暖橘色的光晕中收敛了锋芒,变得温润而神秘,步摇垂下的珠串在她颊边投下细碎摇曳的光影。永生花环在她发间流转着极其微弱的星芒,如同有生命的呼吸。她微微仰着脸,清澈的眼眸在冠冕的阴影下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映着冕旒,映着墨色衮冕上流转的暗金章纹,也映着两盏小小的、温暖的星光。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没有言语,只有目光在寂静的空气里无声地交汇、缠绕、沉溺。前世王府深宫的红烛高照,病榻前诀别的锥心之痛,今生实验室并肩的专注身影,确认心意时星辰下的初吻……无数记忆的碎片在这凝视中翻腾、交融。不再是隔着历史烟尘的模糊影像,而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穿着翟衣戴着宝冠、眼中只盛着他的艾雪!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和近乎窒息的满足感,如同汹涌的星云风暴,席卷了艾克的整个灵魂。
“妙云……”一声低沉沙哑的呼唤,带着穿越数百年的思念和刻骨铭心的确认,如同叹息般从他唇间逸出。不是刻意,是灵魂在极致圆满时最本能的呐喊。
这声呼唤,瞬间击溃了艾雪心中最后一道矜持的堤坝。积蓄了一整天的、混杂着幸福、感动、紧张和前世今生复杂情感的热流,如同决堤的星河,汹涌地冲上眼眶。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划过她白皙的脸颊,有几滴落在霞帔的金线上,洇开深色的水痕。她不是悲伤,是那巨大的幸福和失而复得的圆满感太过沉重,沉重到唯有泪水才能宣泄。
“殿下……”她哽咽着回应,声音破碎,带着全然的依赖和无尽的委屈,仿佛要将前世病榻前未能诉尽的依恋和今生等待的煎熬,都在这一声呼唤里倾泻出来。她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紧紧地环抱住他紧束着玉带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墨色衮冕冰凉而厚重的衣襟前,十二章纹繁复的绣线摩擦着她的脸颊。
艾克被她这用尽全力的拥抱撞得微微后退半步,冕旒激烈晃动。他毫不犹豫地收紧双臂,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嵌入自己怀中,仿佛要揉进骨血,融入灵魂。下巴抵着她冰凉坚硬的宝冠边缘,感受着她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压抑的啜泣。属于她的气息,混合着永生花环的清冽、发丝的馨香、新衣的微尘和泪水咸涩的味道,将他彻底淹没。前世孤寂深宫的冷,今生漫长等待的苦,都在这个拥抱里融化成滚烫的暖流。他低下头,温热的唇带着万分的怜惜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急切地、密密地落在她头顶冰冷的珠翠上,落在她沁凉的额角,落在那流转着微光的永生花环上,最后,终于寻找到她濡湿的脸颊,吻去那滚烫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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