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一匹带着暖意的、质地最上乘的流金绸缎,无声地铺满了整个空间。它先是温柔地漫过窗棂精致的雕花,流淌过光滑的地板,最后,才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缓慢,爬上那张宽大柔软的新床。光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一寸寸亲吻着艾雪闭合的眼睑,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光线下投下两弯小小的、颤动的阴影。她不适地蹙了蹙眉,发出一声模糊的嘤咛,下意识地更紧地依偎进身边那个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热源里。
艾克几乎在她睫毛颤动的同时就醒了。意识从沉眠的深海轻盈地浮起,身体先于思维清晰地感知到臂弯里那份温软的存在,鼻息间萦绕着属于艾雪的、清甜又带着一丝晨间慵懒的气息,与他自己的味道早已不分彼此地交融。他没有立刻睁开眼,只是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下颌轻轻蹭了蹭她头顶柔顺的发丝。那顶由他亲手编织、象征着永恒誓约的永生花环,早已与她浓密的青丝生长相融,此刻在晨光中流淌着一种温润内敛、非金非玉的奇异光泽,仿佛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他闭着眼,感受着这无与伦比的踏实与圆满,新婚第三日的晨曦,空气里似乎都还残留着昨日盛大典礼的余韵和醉人的甜蜜。
怀里的人儿又动了动,这次幅度大了些。艾雪终于缓缓掀开了眼帘,那双清亮如晨星的眸子带着初醒的迷蒙水汽,第一眼便撞进了艾克含笑的、专注凝视着她的深眸里。没有言语,只有唇角同时漾开的弧度,一个无声的、只属于他们之间的问候在晨光中传递。艾克低下头,带着无限珍重,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心印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艾雪满足地喟叹一声,像只被彻底安抚的小猫,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惹得他喉间溢出低沉愉悦的笑。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沙哑磁性,像细沙滑过丝绒。
“嗯。”艾雪的声音也软糯糯的,带着鼻音,“殿下今日醒得倒早。”她带着促狭的笑意,故意用了那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得、承载着前世沉甸甸情意与今生微妙戏谑的称呼。
艾克眼中笑意更深,手指爱怜地穿过她垂落的发丝,指尖轻轻拂过那顶与发丝交融的永生花环:“爱妃在侧,岂敢贪眠?”他也顺着她的话,仿佛瞬间被拉回了六百年前那雕梁画栋、威仪深重的燕王府邸,而眼前,只是他心尖上唯一的王妃。
两人相拥着温存了片刻,直到窗外不知名的快乐星球鸟儿发出一串清脆婉转的啼鸣,打破了这静谧的缠绵。艾雪动了动身子,艾克便默契地松开手臂。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薄薄的丝被滑落,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颈。艾克的目光落在她纤细腰间,那里缠裹着他新婚之夜便亲手为她系上的、象征着两人灵魂牵绊的永生腰带,深青色的丝线温顺地贴合着她的肌肤,其上的织金纹路在光线流转间偶尔闪过微芒,如同沉睡的星河。
“今日欧阳老师和杨阳要来,”艾雪理了理微乱的长发,目光扫过床头柜上依偎在一起的两对熊猫玩偶——大团团和大圆圆,还有它们小小的挂件分身小团团和小圆圆,四个毛茸茸的身影挤成一团,憨态可掬,“总不好让他们久等。”
艾克也坐起身,顺手拿起放在他那侧床头的大团团和小团团,将它们摆正,让蓝领结的团团和它的小小复制品靠得更紧密些。他的视线掠过艾雪那边同样依偎着的粉蝴蝶结圆圆和小圆圆,一丝温柔的笑意掠过眼底。这些来自地球的、带着童年纯真记忆和挚友情谊的伙伴,是他们生命里不可或缺的温暖符号。
“时辰尚早,”艾克下床,赤足踩在温润的地板上,走到那面镶嵌着繁复复古花纹的落地镜前。镜中映出两张年轻的面庞,带着初为新婚的明媚光彩。墙上,两张放大的结婚照静静诉说着双重仪式的幸福——一张是现代风格,艾克身着欧阳老师赠送的深蓝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艾雪一袭银白色蕾丝婚纱,笑容清雅如月光下的百合;另一张则是震撼人心的古装婚服照,那套耗费心血、秘而不宣的明朝亲王与王妃冠服终于惊艳亮相。照片上的艾克,墨线勾勒的十二章纹亲王衮冕加身,蔽膝垂落,玉带束腰,赤舄庄重,眉宇间是不容置疑的皇家威仪;而艾雪,深青翟衣衬得她肌肤胜雪,织金的云凤纹在衣料上展翅欲飞,珠翠满冠,霞帔流苏,端庄华美得如同从历史画卷中走出。
艾克的目光在那古装照片上停留了几秒,仿佛还能触摸到那华服上精细的刺绣纹路,感受到那日穿上它时,血脉深处某种被唤醒的悸动。他转过身,朝艾雪伸出手,眼神明亮而专注:“来,让我为我的王妃理妆。”
艾雪莞尔一笑,赤着脚轻盈地走过去,像一朵飘落的云。她自然地坐在了镜前那张铺着柔软锦垫的梳妆凳上。镜面清晰,映照出她未施粉黛却依旧清丽动人的脸庞。艾克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俯下身,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流淌着只有彼此才懂的情愫。他拿起梳妆台上那把温润如玉的犀角梳,动作熟稔至极地开始梳理她如瀑的长发。这动作,在地球同窗共读的年岁里,在无数个需要她扮演完美助手的实验展示前,早已重复了千百遍。只是如今,这简单的动作里揉进了更深的缱绻和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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