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日头西斜。
方源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舒坦,大舅不在估计是去别的部门沟通材料去了。
在办公室的行军床上补了两小时觉,感觉浑身上下的关节都在噼啪作响。
简单往脸盆里倒了点热水擦了把脸,便坐在桌前,摊开了稿纸。
——写报告。
这玩意儿是躲不过去的,也是他此行任务的最后一环。而且还没法找人代笔。
开玩笑,这趟香江之行,明面上是引进生产线,暗地里却牵扯到他方家自己的布局,哪一个字能让外人知道?万一回头被领导发现,质问他“还有没有一点保密意识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方源提着笔,沉思片刻,决定采用“春秋笔法”。
有些事,必须写。比如积极与怡和洋行、汇丰银行等“英资财团”接洽,为国家探明了对方的底线和诚意。
有些事,必须简单一笔带过。比如他私下里,在中环警署办了香江身份证;再比如,他十分高调的结交殖民地高层(祁德尊)、拉拢华警(雷洛)和本地社团(蒋震)的诸多细节。
尤其是……他的资金来历。
这是一个踩上就炸的雷,你敢在报告里写自己用黄金换钱,有关部门就敢拿着你的报告当口供,直接抓人。
国家现在缺黄金、外汇储备都缺成什么样了,你敢拿着国家的黄金存到外国人的银行,跟叛变也没什么区别了。
好在,他在出行之前就想好了的借口——祖传神药。
跟忽悠便宜老丈人娄振华的那套说辞都不带重样的。
反正四九城方家现在就他这么一根独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本事,你们派人跨过罗湖桥,去香江那边找我那“莫须有”的本家叔公们质询去?
想通了关窍,方源下笔如有神。
一份洋洋洒洒数千字、通篇都是“为国分忧”、“心向组织”,实则屁用没有的述职报告,一气呵成。
……
党委书记办公室。
聂书记戴上老花镜,接过了方源双手递上的报告。他并没有立刻翻看,而是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印着“内部文件”的牛皮纸袋,从中抽出几张薄薄的记录纸。
“方源同志,你先坐。”
聂书记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他一边看报告,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在香江,待得还习惯吗?”
“托组织关心,一切都好。”方源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蓝色油漆靠背椅上,脊背挺得笔直。
“嗯。”聂书记应了一声,放下了电报,这才拿起方源的那份报告,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哗啦”声和墙上挂钟“滴答”的走针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聂书记的眉头,也越皱越紧,最后拧成了一个能夹死苍蝇的疙瘩。
“啪!”
他猛地将那份报告摔在桌上,仿佛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方源同志!”
老书记的声音陡然拔高,那双一向和颜悦色的眼睛里,此刻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失望。
“让你出趟差,你倒好,给我弄出这么大一摊子花活来!”
他指着方源,气得手都有些发抖:“怪不得这几天,部里、市里,好几个部门的领导都打电话给我,拐弯抹角地关心你的行程!我还当他们是关心那套生产线的谈判进度!”
“好家伙!”聂书记猛地一拍桌子,“你在香江又是搞码头,又是开船运公司!还跟那些鬼佬、社团龙头称兄道弟!怎么,你方源是想在香江另立山头,当土皇帝吗?”
他指着窗外高炉林立的厂区,声音里满是痛心疾首:“你知不知道,你私下里搞的那个摊子,真要运作起来,一年的产值——还是外汇!——恐怕比我这一万两千人的轧钢厂都要高!”
方源站在办公桌对面,脸上保持着谦虚的笑容,连连摆手:“聂书记,您言重了,不至于,不至于。都是些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的。”
“说起来,我原本还是想干老本行,继续在钢铁行业发光发热的。实在是……您也知道,香江那边原料进口、成品运输都不方便,我一个外地人,也没那个路子。”
“这不,我岳父娄家在那边刚好要搞码头,我就顺带着配合他们的行动,搞了个小小的船运公司。这不,船都还没到岗呢,八字还没一撇……”
“你还敢跟我嬉皮笑脸!”
聂书记彻底被他这副“滚刀肉”的模样给激怒了,他捏着那份述职报告,甩得“哗啦”作响。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你这是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
“我……”方源刚想开口,就被聂书记更严厉的声音打断。
“聂书记,”方源本能地为自己辩解,“我给父母守完孝就可以动身去香江,这是我进厂之前,市府那边就已经批准了的!我……”
“那也不行!”聂书记瞪着眼,寸步不让,“只要你一日还是我们第三轧钢厂的人,你就要按照组织纪律来!就要受到国法党纪的约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