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五点半,0号准时出现在操场。
金属关节在做热身运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却被远处传来的喧闹声打断。
“老大!”胖子带着几个男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你听说了吗?那个大少爷孙耀死了!”
瘦子兴奋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本地新闻头条:
《富二代卷入黑帮火拼离奇失踪》
配图是孙耀穿着西装的照片,头还很恶趣味的P上了骷髅头特效,目的自然是遮挡脸。
“我就说那孙子军训时来都不来,原来去涉黑了!”
黄毛唾沫横飞,
“昨天还听隔壁班说,他爸教育局的办公室被纪委的人围住了!”
几个男生立刻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0号系紧鞋带,蓝眼睛扫过手机屏幕。
新闻评论区已经盖了上千层楼,有人煞有介事地分析孙耀背后的黑幕。
有人惋惜好好的富二代非要“作死”,还有人调侃“这剧情比小说还刺激”。
“老大,你怎么看?”胖子凑过来,脸上还带着的笑。
虽然死同学很吓人,但死的是涉黑的大少爷,这就很开心了。
0号起身拍了拍迷彩裤上的草屑:“集合时间到了。”
远处响起的集合哨,“今天加练军体拳,上次失误的动作重点纠正。”
男生们哀嚎着散开,但可惜,0号从不开玩笑。
…………
中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白大叔坐在警局安排的临时采访间里,面前架着三台摄像机。
廉价的白炽灯烤得他后背湿透,领带勒得脖颈生疼——那是小李早上硬塞给他的,说上镜得穿正式点。
“白师傅,能说说当时搏斗的细节吗?”
本地都市报的记者把话筒往前递了递,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审视。
白大叔盯着对方胸前的工牌,喉结上下滚动,想起小李昨晚在审讯室说的话:
“记住,你是要演一个英雄,要像背台词一样把故事讲圆。”
“那、那歹徒突然掏出弹簧刀……”
白大叔的声音沙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不能看着他伤害学生……”
他余光瞥见角落里站着的警察,小李今早特意安排的安保人员。
他此刻正把玩着对讲机,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也不说话,只是盯着紧张的白大叔。
采访进行到一半,突然闯进来个扛着摄像机的年轻记者:
“请问您认识孙耀吗?有传闻说这起案件和他有关……”
话没说完,便被门口的警察拦住。
白大叔感觉后背瞬间绷成一张弓,直到记者被推搡着带出门,才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第二天,《都市民生报》的社会版头条赫然写着
《出租车司机勇斗歹徒,过失致人死亡》
配图里白大叔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眼神躲闪地看着镜头,旁边配文:
“尽管手段过激,但白师傅见义勇为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当然,本该出现在报道里的“学生受害者”,报纸上只字未提。
白柔攥着手机站在医院走廊,听见护士站传来议论声:
“看新闻了吗?那个司机真猛!”
“可惜啊,听说要判三年……”
白柔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手机屏幕在眼前不断晃动。
新闻配图里父亲穿着皱巴巴的西装,眼神像受惊的兔子。
她突然想起昨晚护士说的话:
“你爸爸居然来交了三年的住院费,真不容易。”
攥着手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喉咙里像是卡着一团棉花。
她冲进病房,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向墙壁。
陶瓷碎裂的声音惊动了隔壁床的阿姨,对方探出头来,她立刻恶狠狠地瞪过去:
“看什么看!”
这种突如其来的暴怒让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愧疚感涌上来。
她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开始抽泣,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病号服上。
昨天还满心期待等爸爸来接她出院,现在新闻里却说明天就要开庭。
“又发神经了?”路过的护工嘟囔了一句。
白柔的身体僵住,指甲在手臂上划出红痕。
她知道自己有病,暴躁症和抑郁症就像身体里住着两个魔鬼。
一个让她控制不住发火;
一个让她觉得活着没意思。
床头柜上的药盒还没拆封,她盯着那些五颜六色的药片,突然抓起一把塞进嘴里。
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舍友发来的消息:“你爸真的杀人了?”
白柔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屏幕瞬间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她蜷缩在墙角,耳边交替回响着护士的议论和舍友的疑问。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恶心感上移,随时好像要吐出来一样。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越来越刺鼻,她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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