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传到了千里之外的怒江,却并未能改变林默前行的步伐。他依旧每天黎明即起,带着筛查小队,深入那些连地图都难以精准标注的村寨。
福贡县医院的条件,在林默的持续协调和苏晚晴的后方努力下,有了一丝微弱的改善。那台宝贵的移动CT终于历经坎坷运抵,虽然是最基础的型号,却足以让诊断的精准度提升数个量级。首批用于支持重症患儿的特殊药物也通过绿色通道送达。
这天,林默在CT的辅助下,为一名来自最偏远村寨、病情复杂的患儿明确了诊断——先天性主动脉缩窄合并室间隔缺损。这是一种需要尽快手术的畸形,否则随时可能因心衰或高血压危象致命。
孩子的父亲,一个被烈日和劳作的刻满皱纹的傈僳族汉子,在听懂向导翻译的病情后,黝黑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林默面前,双手紧紧抓住林默的裤腿,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哽咽着重复:“医生,救救娃,救救娃……我给你当牛做马……”
林默心头剧震,用力将他扶起,一字一句地保证:“你放心,我们一定想办法救孩子。不需要你当牛做马,孩子能好起来,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
他立刻安排将患儿纳入首批待转运名单,并开始着手制定初步的手术方案和风险评估。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来自国家卫健委相关部门的正式电话。
电话那头的领导语气严肃,不再有之前的客气:“林默同志,关于你此前未能服从统一调度安排一事,组织上需要你做出书面说明。同时,‘星火计划’国家示范工程的后续评审和专项资金拨付,将暂缓进行,待综合评估后再做决定。”
这是预料之中的行政反制。资金和政策的收紧,无疑会给正处于扩张期的“星火计划”带来巨大困难。
消息不胫而走。滨海附一院内部,那些原本就心存嫉妒的声音更加活跃起来。
“看吧,我就说会这样!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
“ ‘星火’ 这下悬了,没有国家资金支持,光靠院里和慈善捐助,能撑多久?”
“还是太年轻,不懂人情世故啊……”
甚至连张浩也从岗巴打来电话,语气担忧:“师父,我这边听到一些风声,说咱们的项目可能要被搁置了?妈的,肯定是那帮……”
“做好你自己的工作。”林默平静地打断他,“岗巴的基地不能乱,国际交流按计划进行。其他的,不用管。”
他挂了电话,站在县医院二楼的走廊上,看着楼下院子里,那些带着孩子前来复诊或寻求希望的家长。他们不懂什么上层博弈,不懂什么资源争夺,他们只知道,这里来了一个能救他们孩子命的“阿克吉”。
这时,阿路底寨的那位老族长,在几个年轻人的陪同下,竟然徒步走了几十里山路,来到了县医院。他手里提着一篮子还带着泥土的野生菌和几个鸡蛋,径直找到了林默。
老人不会说汉语,只是通过向导,反复表达着一个意思:他们听说“阿克吉”遇到了麻烦,他们帮不上什么忙,这是寨子里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请“阿克吉”一定要收下,一定要保重身体。
看着老人布满老茧的手和那双清澈而忧虑的眼睛,看着那一篮子或许是他们全家几天收入的“礼物”,林默的眼眶微微发热。他郑重地接过篮子,对老人深深地点了点头。
民心,就是最好的说明。与这沉甸甸的信任相比,那些来自上层的责难和内部的非议,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然而,暗流并未停止涌动。苏晚晴发来加密信息:“华东中心联合了几家保守派学术机构,正在起草一份针对‘星火计划’技术安全性和经济性的‘专家评估报告’,意图在行业内制造负面舆论,影响决策。康华医疗也开始游说相关部门,鼓吹他们的‘标准化、高保障’传统方案,质疑我们在基层条件下手术的质量控制。”
学术打压和商业诋毁的组合拳,紧随行政手段而来。
面对这三面夹击,林默的脸上依旧看不到丝毫慌乱。他召集了陆青屿和阿邓医生。
“青屿,将我们在怒江筛查的所有病例数据、初步诊断、以及基于移动CT和新型便携设备获得的影像资料,进行严格匿名化处理后,建立完整的数据库。”
“林老师,您的意思是?”
“他们不是要评估吗?我们就给他们最真实、最原始的数据。开放我们技术平台的部分核心数据库权限,邀请国内外真正的同行,进行公开、透明的评议。用事实说话。”
“阿邓,加快对本地医护的培训,重点是危重患儿的识别和术前支持。我们要用在这里成功稳定的病例,证明即使在最艰苦的条件下,‘星火’模式的质量控制体系依然有效。”
他的应对,依然是那么直接,那么硬核——用技术和事实,迎战一切牛鬼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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