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黑铁堡维修所里,变成了一种单调而沉重的循环。莱恩如同骡马般,每日与那堆散发着绝望气息的破损皮甲搏斗。他的双手很快磨出了新的水泡,水泡破裂后又结成厚茧,指甲缝里塞满了难以洗净的黑红色污垢。那件从风铃镇带来的旧夹袄,也很快被油污、锈迹和刮擦得破损不堪,变得和周围那些学徒别无二致。
他逐渐习惯了锤柄那突如其来的咆哮,习惯了芬恩时而幸灾乐祸时而偷偷递来一点实用建议的古怪友善,也习惯了其他学徒最初的好奇和后来的漠然。他像一块被扔进急流的粗糙石头,被冰冷的水流和砂砾飞快地打磨着外在的棱角,努力适应着这里的生存法则——沉默,忍耐,以及尽可能高效地完成分配到的、永无止境的脏活累活。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那簇被柯尔特点燃的、关于魔力和符文的小小火苗,却从未熄灭。每当夜深人静,他蜷缩在维修所角落分配给学徒们睡觉的、冰冷坚硬的大通铺上时,他总会偷偷摸出那本油布包裹的手册,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或远处熔炉永不熄灭的余烬光芒,用手指一遍遍临摹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线条,在脑海中反复咀嚼柯尔特关于“魔力漩涡”和“能量引导”的只言片语。
他尝试继续练习深度冥想,但环境比颠簸的篷车上更加恶劣。打鼾声、梦呓声、老鼠的窸窣声、守夜士兵的脚步声、甚至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混杂着负面情绪和微弱魔能残留的“能量噪音”,都让那缕微弱的自身能量变得如同在风暴中寻找一根特定的稻草般困难。进展微乎其微,挫败感如影随形。
就在他几乎要沉溺于这种机械的体力劳作,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时,转机——或者说,又一次严峻的考验——悄然而至。
这天下午,锤柄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将又一堆待处理的破烂皮甲扔到他面前。而是提着一件看起来相对完整、只是显得陈旧黯淡的皮质护臂,走到了莱恩工作的角落。
那护臂的腕部,清晰地铭刻着一个【坚固】符文。只是那符文的线条显得异常黯淡,许多地方甚至出现了细微的断裂和磨损,仿佛随时会彻底消失。只有极其仔细地观察,才能隐约感觉到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残留。
“豆芽菜,”锤柄的声音依旧粗鲁,但少了些纯粹咆哮的味道,多了点公事公办的审视,“别整天跟这些死物较劲了。试试这个。”
他将护臂扔到莱恩面前的工作台上。
莱恩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锤柄。
“看什么看?”锤柄独眼一瞪,“老子这儿是维修所,不是废料回收站!这东西的符文快失效了,给它补上!材料去那边符文台领,就说我让的。”他随手指了指工棚里那个相对安静、由几位年长工匠负责的魔法物品维护区域。
莱恩感到一阵巨大的、几乎让他眩晕的兴奋和紧张交织袭来。机会!他终于有机会触碰真正的、需要注入魔力的符文工作了!
“是…是!锤柄主管!”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锤柄哼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又去忙别的了。但莱恩能感觉到,周围有几道目光投了过来——有芬恩的好奇,有其他学徒的惊讶,甚至还有远处那几位符文工匠略带审视的一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用相对干净的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然后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般,拿起那件护臂,小心翼翼地走向工棚另一侧的符文工作区。
这里的空气似乎都不同些,少了些煤烟铁腥,多了些矿物粉末和溶剂的奇特气味。工作台上摆放着各种精致的工具:不同型号的铭文笔、小碟子里装着各色闪烁微光的粉末、水晶放大镜、还有盛放着透明或彩色溶剂的瓶瓶罐罐。
一位头发花白、神情严肃的老工匠抬起眼皮看了莱恩一眼,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护臂,似乎明白了什么,用下巴指了指旁边一个架子:“基础【坚固】符文材料在那边第三排。一次领用量不能超过一格。登记。”
莱恩依言,在一个泛黄的登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和领取材料名称(他认得那几个字),然后从架子上一个标注着“坚固(低阶)”的小抽屉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碟泛着淡黄色微光的细腻粉末(应该是某种处理过的岩石粉末混合物),又领了一小瓶无色透明的、略带粘稠的溶剂(能量导剂),以及一支笔尖极细、由某种暗色金属打造的铭文笔。
他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回到自己的工作角落,他将护臂平整地铺在相对干净的一块木板上。他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先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极力回忆手册上关于【坚固】符文的一切细节:缓缓的起笔、转折、收锋的韵律,每一笔所承载的“凝聚”、“抵抗”的意念要求,以及能量引导需要“平稳”、“持续”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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